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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唐此次出征,虽准备稍有欠缺,但堂堂皇皇,如泰山压顶之势,漠河突厥势已衰,无力回天”
耶律昭却不慌不忙讲起大势来。
“三年前燕唐惨败,损失兵马十万,突厥汗国损失只多不少,然而帝国国力雄厚,人口也远超突厥,因此补充极易,某庙街三年来从两三千残兵发展如今模样就是例证”
“突厥主账设于西域,漠河突厥孤悬东北,安北都护府和单于都护府经年经略,铁勒诸部内附帝国,漠河外援困窘,以一两城之地对抗整个燕唐帝国无异螳臂当车。”
“漠河突厥部百战老兵大多殒没,战力锐减,更兼前月海兰泡阿尔丹呼玛三役损失惨重,可以说机动部队全被歼灭,突厥均马上战士,而如今却放弃骑军机动野战长处,阿史那叱吉设困守塔河乃不得已为之。”
“这两年来,庙街黑水与突厥屡有冲突,无论步骑均不落下风,就连松漠军也屡有斩获,不然松漠都督张铁头血书请愿圣人,以期征伐漠河”
“如今漠河突厥部兵少将寡,更重要的是精气神被打没了,连与某等野战的信心都没了”
“反观燕唐,三年前的惨败让全军上下众志成城,安东都护府励精图治,连场胜仗气势如虹”
“此乃势也,燕唐压倒突厥”
“安东都护府三年来一直以再征漠河为要务,军资充足,军力训练有素,某庙街联络远东十三部,地利熟识,更兼禁军支援,全燕唐以为后备,将勇兵广,装备远非突厥所比”
“此乃力也,燕唐军马超过突厥汗国”
“势力皆压倒漠河突厥,此战燕唐必胜”
耶律昭侃侃而谈,众将听得津津有味。
但薛坚仍是抓耳饶腮,他心中本无战败准备,只是首要是如何拔除塔河城前拦路虎啊。
好在耶律昭明了薛将军心思,转头话题转到塔河。
“塔河城的统领阿史那叱吉设自称军神学徒,其实只学到卫国公李靖的皮毛,龟缩塔河,外放岗堡,整个塔河犹如刺猬,看似无从下手其实不然”
“塔河城狭小,即使阿史那叱吉设尽迁周遭居民入城,也不过十万来众,虽说突厥全民皆兵,但拿牧鞭的牧民拿起刀枪怎能比我燕唐战士?”
“阿史那叱吉设在塔河呼玛沿岸设有明堡八处,暗堡六处,各有勾连,明堡每处驻兵三百到五百,暗堡五十到一百,每处如遇袭击,警报发出,最迟半个时辰内可得支援”
“八个明堡间相距半里到一里不等,暗堡间没其中,明堡突出地面四五丈,暗堡却是明堡后壕沟交通藏兵要点,如攻其一,临近可夹击之。但其弱点也明晰,只需强取两三处岗堡,就可形成两三里的纵宽,强渡一两团兵马即可站住脚跟。”
“此情形某已明了,虽无汝部清晰”薛坚顿下酒碗,凝神静听“某谋划两头夹击,前军沿呼玛河岸疑兵呼应”
“此策应对谨慎,薛将军思虑周全”耶律昭顺捧一把。“不过不如摆出堂皇之阵,沿塔河呼玛全线强渡,以石击卵之势,强夺之”
“前军四万,某右军可支援两万,阿史那叱吉设绝不敢全军出城决战,敌方岗堡加支援之敌绝不过两万”
“六万对两万,某挟势而来,击惊弓之鸟,有备攻无算,必成”
“嘶”薛坚和李献诚被吓着了,这一上来就摆出拼命架势?
“那伤亡可就大了”李献诚都督皱眉。
“六万对两万,敌方地利,我军势胜,阿史那叱吉设既已决定决战塔河城头,靠坚城高墙苟延残喘,为保军力必不会在城外纠缠,如策划得宜,伤亡可控制在一万以下”
“一万?”薛坚愕然“只是塔河外围争夺,就如此惨重?那若攻城岂不伤亡更重?”
“那自然,即若时间充裕,薛将军预估伤亡如何?”耶律昭问道。
“这。。一两万吧”薛坚大使也没心理准备。
“十倍围城,五而攻之,突厥不是纸糊篾扎,攻打坚城就是血肉磨盘,即若时间充裕,围攻年载,必可克之,然时不待我,征漠河宜战之时日不过五六月,漠河较之塔河城更坚,兵更广,给予燕唐攻下塔河最多月余。”
“最保守估计,攻下塔河至少牺牲四万将士”耶律昭断言。
“这也太大了吧,三年前打到漠河城下也不过伤亡两万余”李献诚都督也参与三年前之战,各种情形心中有数。
“三年前突厥也是采取诱敌深入,困守坚城,拖延时间之计,只是做得更彻底,彼时漠河与西域本帐沟通尚畅通,后路未断绝,战略回旋余地更大,而此次为孤军,困守漠河与层层阻截是应有对策”
“一战牺牲四万将士,恐怕独孤大总管也下不了决心吧?”薛坚虽沙场百战,见惯生死,但这也不免太多了吧,几乎占全军一成半军力,细算此次征漠河可占之兵,恐已十去其三。
“时日越拖久,恐伤亡愈大”
“某再思虑一二?”薛坚大使茫然。
无心再饮酒,撤席奉茶,没有话痨团长在,账内皆做闷口葫芦。
“若全力强渡,最多两日拿下,若依将军之策,恐需更多时日”耶律昭坦言。
“更多就更多时日吧,只是有无更妥当之计?”
“有,不过此策得看运气”耶律昭言道,薛李二人大喜。
“速速讲来”
“岗堡沿河而建,临河不到百步,但离城却有四五里之遥,若派兵切断,岗堡成孤军,两面受敌,攻取更易”
“这倒是好主意,可岗堡把进路挡住,无法绕过啊”薛坚先是一喜接着懊恼,本来就是想兵临塔河就必须拔除岗堡拦路虎,有办法绕过去费这大劲为甚?
“除非神兵天降”李献诚都督撇嘴玩笑道。
“对啊,就是天降神兵”耶律昭神神秘秘。
“快说,不要卖关子好不好?某与汝家都尉熟稔,大不了完成军令请汝等大宴三日”
庙街缺这三日吃食么?账内狼团众将暗想。
“出兵岗堡背后有两种方法,一是暗兵潜入,虽有难度却不是办不到,只要暗取一两处,不惊动其他,自可顺畅。”
“这也太难了吧,每处岗堡两三百人,要不惊动他处怎可办到?”
“是啊,有难度,可也有可能啊”李献诚都督嚷道。
“还有呢?”薛坚也不以为然。
“二就是天降神兵咯”
“天降神兵?说真的?”薛李统领不淡定了。
“两位将军见过鹰隼吧?”
“自然见过,可那...能载人么?汝等能驯化鹰隼载人?”
“兵士体重,尚需携带兵刃弓矢,哪有鹰隼载动?”
“那...”
“人可学鹰隼飞过去啊?”耶律昭把他家团长的神神道道学得精通。
薛李相顾无言,这可是前所未闻吧。
“薛将军不要惊奇,征漠河攻塔河,乃全军之愿,狼团三年来日思夜愿就为报仇,此战庙街自当竭尽全力”一边金一峰寡言少语,此时却出言道“塔河方面岗堡可交与我右军,某等当戮力而为”
薛坚和李献诚对望一眼,早这么说嘛。
“狼团既有万全之策,某等自无不允”薛坚也不是揽权之辈“那此战军略就授予尔等,某愿听令而为”
“薛将军言重,万全之策世间少有,某等只需策划周全,若竟全功需天运相助”耶律昭见薛坚大使主动交与指挥权柄也无欣喜。
“那请示下作战事宜,某等当做如何安排?”
“前军明日午后可做强渡姿态,塔河方向也会相应布置,明晚主力行动,一战见分晓。”
“好,不过此事需否禀呈行营与两位大总管?”李都督问道。
“此事尚需薛将军拿主意”
薛将军算明白了,狼团的人既想打岗堡又不想领责任,推他老薛在前头遮风挡雨,他们却暗自兴风作浪。
哎,谁叫咱嘴贱呢?还有那睚眦必报的燕国锋,哼,事了再说。
于是征漠河前军副统领帝国怀化中郎将卢龙军大使薛坚薛将军放下身段,以小兵姿势向庙街诸狼请教应敌之策。
耶律昭也不再藏藏掖掖,各种战术尽情讲来,薛李二将是越听越心惊。
夜近亥时,薛坚告辞,承诺明日及早送来军令,尽早开展行动事宜。
薛坚回到前军大营,前军主将方四海尚未歇息,急招各军都尉,对着地图薛坚一通叙述,众将默然,营州都督府长史陈固喟叹道“如此繁复战术可说是面面俱到,某等皆不如也”
方四海也当机立断,吩咐参军当场立书文件,一份与右军协商调兵行军作战事宜,一份抄送中军行营。
神龙十年六月二十九日,远东塔河,天气依旧晴好。
辰时晨霾散尽,塔河边已人影绰绰,征漠河右军兵士已开始忙碌。
百余木排小船已放置入水,正被用绳索铁链捆扎,岸边有安装攻城弩车的,有运送箭矢兵刃的,来来往往却井然有序。
等亲送军令而来的薛坚寻到主事的耶律昭时,庙街折冲府长史正对着地图核实各部行动进度。
“嗬,都行动起来了?就不怕方都督不签发军令?”薛坚虽昨夜只睡了两三个时辰此时却精神奕奕。
“不签发更好,只当某等演练就是了”耶律昭头也不抬,继续跟独孤球球商议着如何把投石车稳住在木排上。
“没劲,给,前军方都督的调兵令”
“给李都督去啊,某是右军,前军军令对某等无效”庙街的狼团就是傲娇。
正说着,右军统领黑水都督李献诚也来查看,也无二话签令发布。
“嘿嘿,你们狼团总算落在某手中了,还不来好好巴结本将军”薛坚大使开始嘚瑟。
“薛将军,让开点好不?”正好一队抬着木排的兵士经过,嫌弃薛大使堵住去路。
“嘿”薛将军无语让开,周遭人等各司其职忙忙碌碌,却无人理睬他,更无人哄笑他的小人得志之语。
薛坚只好亲自踱步到耶律长史边旁,听取狼团安排章程。
“某带来一府兵马,此战先锋由某前军担当”薛将军等到间隙插言。
庙街众将此时才抬眼看着薛坚。
“怎么啦?某又不是小娘子?有啥好看的?”薛坚被看得发麻。
“薛将军是好人啊”耶律昭悠悠说道。
“啥意思?”薛将军脸黑了,他可知道庙街人口中的好人不是好词。
“就这样吧,巳时发动”耶律昭也不理睬,周遭庙街诸将轰然应诺。
阿典是塔河前沿编号甲字贰号的岗堡百夫长,金山脚下处月部出身,正宗突厥血统控弦之士,去年才长途跋涉来到远东,随所在万人队驻守塔河城。
一年的功夫,与远东燕唐安东大都护府大大小小多场战役下来,阿典处月已经成为一名合格的突厥战士,只是同来的部族乡亲兄弟已战死的七七八八,他也从一名去年刚丢下牧鞭的牧民成为统领百人的铁血队长,目前是叁号堡的两名百夫长之一。
他的手下均是去年才征召的各部战士,拿刀弄枪不在行,整治吃食倒尽心尽力,这不天刚亮就热好了马奶和艾曼克馕,燕唐那边称这为胡饼,真怀念以前老家加了肉的亚哈馕,那种也只能在金狼神诞辰才能敞开吃的馕饼就是香甜。
其实阿典的处月部也只是被征服融入的黑突厥,只有那些阿史那及跟随他起家的才是正宗蓝突厥,阿典很少羡慕那些侍卫之士附离狼兵,装备好,每天吃的都是加了羊油的喀克齐馕。
阿典嘟囔几句带着一什人马开始例行巡视,塔河这些岗堡有三层,三丈高,青石垒成,有圆的有方形的,甲字贰号是方形的,每层有五十來步宽长,每面墙开四个孔,做瞭望和射箭用,每层中间开口,搭有四架木梯,阿典来到最底层让守门兵士搬开三根铁栓,钻出这个半人高的小门,每个岗堡有个这样的小门还有一个朝下通往塔河方向交通壕的盖门。
六月底的塔河空气清新,阿典望望远方青山,有点怀念哪里的野物,只是这河对岸的燕唐兵已把塔河围的严严实实,城里的铁兜鍪万夫长可说的清楚,尽量杀死唐兵,保全自己,咱们要与唐军耗到落雪。
金狼大神在上,您的子孙怎么落到龟缩一城不敢与敌野战的地步?
塔河水虽浅,但纵深宽,岗堡下有一里多泥泞的滩涂,现在已被插满两头削尖的半人高木桩,河对岸影影绰绰有人活动,阿典也不在意,对岸唐兵到了也有三天多了,一直在查看塔河动静,甚至还有胆大的摸过河来,听叁号堡说还射死几个,只是尸体被唐军同伴抢走了,阿典只当吹牛,不过他手下有个是从呼玛跑出来的说对面是黑水都督府的兵马,打败阿尔丹水淹呼玛的就是他们,阿典听闻很是忧虑,他曾跟阔尔库特大人出征过海兰泡,见识过他们的厉害。
刚走没多远,见到相邻的叁号堡人马也来透气,还没等他打招呼,对方像见了魔神大人的样子,兔子般的往回跑。
阿典正楞着,一同出来的手下提醒他本堡有信号,抬头一看,自己贰号堡三楼有人挥舞红色旗。
“快回,有敌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