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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一身简朴装扮的叶枝甫踏进文府,一双大眼便从头到尾没眨过。
走进后院招财窝里,她的眼珠子更是险些翻落出来。
会不会太奢侈了一点?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这楼台还真不是普通的奢华。
方踏进这座花厅,脚下便是轻柔的软毯,一抬眼便见着满屋子的珍奇古玩。
虽说她不是挺懂这些奢华玩意儿,但再傻的人也知道,摆在上头的东西全都是相当昂贵的比如说像摆在一旁的花瓶,看起来就觉得价值不菲,而且这一整个宅邸,瞧起来就比她以往待的地方要奢华许多
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分?
摘月楼的文老板说,他是他的胞弟,可文老板也不过是家妓馆的老板,怎么住得起如此奢华的地方?
难不成江南真的比北方富裕多了?或是说,他们是依靠祖产?
但不管如何,文府是她到江南之后所见过最富裕的地方了,自从文老板收留她之后,她就觉得自己真是要翻身了。
往后,她不用再过着餐风宿露的生活。
文老板说他的胞弟定会给她暖暖的床,给她热热的食物,给她漂亮的衣裳只要是她开口要的,他定都会给她
文老板的胞弟瞧起来就不像是个正派人,也不像文老板那般赏心悦目,但只要能够教她往后别再上街头乞讨,就算他长得像鬼,她也不怕。
叶枝轻轻地踩在软毯上头,感觉脚底一陷,不由得勾起笑,更加放轻脚步地走到厅堂两边的椅子边,好奇地摸起铺在椅背上头的锦衾,摸摸架在椅子中间的矮几,铺在上头的绣金线垫子
“你在做什么?”
身后突地传来低沉的斥骂声,她猛然回头,瞪着门边回拔的身形,偷偷地咽了口口水。
“你是”里头的灯火很亮,把他的脸映照得相当清楚,但不知道怎么的,她老觉得同自己那一日瞧见的不太一样他看起来更加阴森,又是一身月牙白,不仔细看,还真是有点像鬼哩!
老天啊,她方才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她不要同鬼在一块儿啊!
“啐!肚子里都已经有了我的骨肉,却不记得我的长相。”文字凛缓步走近她,盯着她一张惊诧的脸。“你肚子里的娃儿到底是谁的?”
她忽地抿紧唇,一股气就哽在喉头上。
被识破了?
不可能的,她收买大夫、收买弄婆,还教他们要在文老板跟前说她有身孕的想要赖上这个地方,肚子里没馅儿是不行的,遂她才会花了在摘月楼里所攒的银两,收买大夫和弄婆。
所有的家当都赌进去了,可千万不能在这当头出差错,她输不起:她不要再过以往有一顿没一顿,又只能窝在街边的生活了。
她不要,绝对不要再过那种生活!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文字凛挑高眉头,双眼直瞪着她,彷若要从她那一双大眼里瞧出端倪。
这娘儿们瞧起来年岁不怎么大,但是不若一般姑娘。
总觉得她双眼之间所流泻出来的光芒有些古怪,有些不太对劲,可若真是要他说个分明,还得再给他一点时间。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她瞪大眼,不敢逃避,就怕神色一变,便会真数他瞧出端倪。
他的眼像是鹰隼般犀利,和那一日笑得有点傻气的他全然不同。
他真的是那日的人吗?脸是一样没错,可感觉怎会差这么多?她原本以为他是有点呆头呆脑的,倘若要骗过他,该是不会太难才是;但现下瞧来,他好象精明得像个鬼一般,她真瞒得过他吗?
若是教他给拆穿了她肯定是二话不说地被他给赶出府。
“是吗?”他忽地勾出笑,俊脸就俯在她的眼前。“我还以为你要对我坦诚,你肚子里的娃儿根本就不是我的!”
她微颤了一下,故作镇静的道:“你怎能说这种话?那一日明明是你硬压着我不放,是你”说到伤心处,她不忘紧紧地咬着下唇,狠狠地咬出血痕,逼出眼眶中的泪。
文字凛傻眼了,挑起浓眉,搔搔头。
“是,就当是我说错了,你就在这儿待下吧,我已经教人替你备了间房,里头已经有盆温热的水可以让你沐浴一番,还放了几套衣裳,若是不合身,找丫环说一声,她们会替你处理”他睇着她豆大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的别过眼。“今儿个我要在前头的亭子里用晚膳,你洗好澡、着完装,就到亭子里同我一道用膳,若是找不着地方就叫丫环带路。你现下已经是文府三少夫人,大可以指使那干丫环,不需要客气。”
话落,他随即转身走出大门,徒留她一人回不了神地瞪着地上的软毯。
“好疼”她探出丁香小舌轻舔着破皮的下唇,尝出咸腥的味道,不禁笑了;是挺疼的,但是却相当有价值。
至少她没教他看穿意图不过,往后她非得要多提防他不可,要不迟早有一逃讪会东窗事发她得要先想个法子让自个儿有孕才成,要不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没大起来的肚子迟早启人疑窦。
得再想想法子
“哇”
叶枝经下人带路到招财窝最边上的厢房。见着每五步悬着一盏灯笼,就连林间也系上灯火,剎那之间让人觉得这院落灿然如白昼,教她感叹不已。
然而一进到他特地为她安排的厢房,她不禁傻愣得险些跌一跤。
这是座小别院,里头自有厅房,踏进厅房,地上便是绣金线的毛毡子,一路铺到将属于她的睡房。
泵且不论花厅有多么富贵骇人,无谈谈睡房吧!
一走进里头,映入眼帘的是最角落里的四柱大床;床边罩着双层霞纱,床上有暖暖的丝被,丝被上头还绣着吉祥的团兽。一旁还有高低几,另一头更有几个衣柜,全都是最上等的桧木制,上头雕镂着各武花样,边上镶着金边。
她快步地跑到衣柜之前,伸指抠着金边,抠不下来便改用戳的,发现金边随即凹下一点小痕,教她不由得瞪大眼。
“是真的!”是金子啊!
她回头再探向四柱大床,发现床面,床柱也是如此,连桌椅、软榻、架在窗边的对椅矮几都是天啊!举目所见的木制家俱上头都镶着金子,花瓶古玩上头竟然也镶了宝石冷玉
太可怕了,竟是这般富有!
她跪倒在软毛毡上,敛眼瞅着这从天而降的一切,开心得眼泪都快要淌出来了。
“呵呵呵”她低声笑着。
不走了这辈子,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这里了,死也要赖在这儿,谁也别想要赶她走!
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怀疑她,还是打算要赶她走,她都不会让他称心如意的。
这里什么都有,她才不要离开这儿。
“夫人,你要不要沐浴了?”
听到身旁传来声响,她侧眼瞪去,发现给她带路的丫环竟站在门边,她赶忙爬起身。
她轻咳了两声,大眼有点贼性地睇向她。“你在叫谁啊?”
懊死,她方才会不会太激动了?不知道丫环有没有瞧见她的举动
“夫人。”丫环有些不解地睇着她。
“叫我?”她恍然大悟地瞪大眼,见丫环点了点头,她不由得有点微愣地敛下眼是叫她呢,她正在叫她呢,难不成是他的意思?
“夫人,先沐浴吧,三爷在园子里等着,怕教他等久了,他会生怒的。”丫环好意提醒她。
“是吗?”
倒是他那个人双眼太利,总觉得有些不近人情,走起路来似有仇敌在背后追赶,表示这个人的个性急躁,是个标准的急惊风跟这种人,要如何相处得好?
这得要琢磨琢磨了但无论如何,她是不会走的,他别想要逼走她。
“夫人”
叶枝抬眼睇着丫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径自走到搁在屏风后头的浴桶边,乍见飘在浴桶里黄绿色的柳花,她不由得瞪大眼。
哇,搞得这般华丽不过,这人的心思真是古怪。
她搔了搔头,突地觉得这浴桶里头的柳花有些刺眼有人在浴桶里头放柳花的吗?而且这柳花是黄绿色的,上头还有白白的柳絮,教她想起了一句话那是怎么说的啊?
“喂,这里头为什么有柳花啊?”她不禁问着尚未走开的小丫环。
“是三爷差人放的,原本说是要放杨花,可现下只有柳花,结的柳絮不多,遂才放了柳花。”
“欸?”她微蹙起眉。“等等,什么杨花柳絮来着?”
“柳絮就是杨花啊,只是现下柳花方开,结的子不多,所以”
至于后头丫环到底说了些什么,她已经听得不真切了,因为她明白这个中的意思
以为她没读过书吗?以为她不懂吗?
谁不知道他这是拐着弯在骂她水性杨花!
独坐在亭子中,文字凛敛眼瞅着满桌佳肴,却没有半点动筷子的欲望,神情显得有些不耐,敛下的黑眸彷若正在盘算些什么。
突地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教他不由得抬眼,原本是要夸赞她动作俐落,然而却见她和方才没两样,立即不快的蹙起眉。
“你还没沐浴?”
叶枝气喘吁吁地瞪着他,狰狞地挑出一抹扭曲的笑意,大剌剌地在他身旁坐下。
“我饿了。”
她原是随意找个理由,然而当目光停在满桌佳肴上头时,她全然忘了方才狂奔而来的怒意气?有什么好气的?
鸡耶老天,好大的一只鸡啊!怎么就连富贵人家的鸡瞧起来都比外头的还要大,而且还有鱼,还有羊、牛、猪现下到底是怎么着?今儿个是过年还是办喜事啊?
她双眼发直地瞪着桌上的佳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不断地咽着口水。
一旁的文字凛见状,眉头拧得更紧了。“饿了就吃啊!”他没好气地道。
她干嘛露出一副穷酸的饿死鬼模样,好似他存心饿着她来着?他不是善类,但是心也没有这般狠!
“真的可以吃?”她用力地再咽了咽口水。
有红烧的,有清蒸的,有焖烧的,有油炸的老天啊,这是什么汤啊?上头勾着芡粉,里头五颜六色,瞧起就觉得珍贵极了,更扯的是那上头似乎还浮着什么东西。
她不由得拿起汤勺,率先替自个儿盛了一碗,仔细地研究起上头的金黄色飘浮物。
“不就是金箔,你瞧什么啊?”他轻拍一下她的手。“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倒掉,你这么瞪着,不怕眼珠子掉到碗里去?”
穷酸得教他羞赧真是要给她一个三少夫人的名分吗?
这种女人怎么带得出门啊?娶了她,除了能够拿到爹分出来的一笔家产,其余的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就连要当丫环,他都觉得穷酸他随便到外头找个千金小姐,都比她象样多了。
倘若不是看在她肚子里娃儿的份上,她这一辈子甭想要踏进他的院落,他又不是二哥那个独对女人心软的笨蛋!
二哥一天到晚收留女人要收留也好歹收个可以替他攒钱的,收留这种穷酸女子有什么用?不过是浪费白米罢了。
“金箔?”她瞪得眼珠子真要掉落了。
太太太太奢华了吧,会不会遭天谴啊?
“吃吧,不吃的话,我就差人倒掉!”不过是金箔罢了,这有什么了得的?
“我吃!为什么要倒掉?”话落,她二话不说地端起碗牛饮,压根儿不管这勾了芡粉的汤汁烫口。
“你你真是饿死鬼投胎不成?”他傻眼地睇着她。
那碗汤是方端上桌的,她就这么着喝待会儿把肚子里的娃儿给烫熟了,他非要找她理论不可。
此时她搁下碗,一张稍嫌黝黑的脸绽出令人心头一颤的笑,教他不由得更加蹙紧了眉头。
她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喂,我可以吃吗?”她指了指满桌的菜肴,水眸压根儿不瞧他一眼。
好喝啊好好喝哦,掺上了金箔,确实是相当美味可口,但这汤就算没有金箔,应该也不差吧!
真不知道这什么玩意儿,怎会这般好味,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烫了些。
她烫着口了,但不打紧,她还撑得住。
“你叫我什么?”他没好气地道。
喂有没有搞错啊?好一个没教养的野丫头,她到底是凭哪一点能当他的妻子啊?这儿又不是大内,要子凭母贵来着可事实上他确实是需要子嗣,要不他大笔家产,往后要教谁继承?
他唯一不甘心的,就是孩子的娘出身差透了。
“我”面对他如针扎来般的犀利神态,她不由得敛下眼。“我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你,文老板又没说”
吧嘛老是要这样看着她?好似她作恶多端,而他正准备要抓破她的面具来着。
她肚子里是没有娃儿,可他坏了她的清白是真,要他负责一个姑娘家的一辈子,一点也不为过,是不?
她教文老板给捡回摘月楼,知晓女子的清白在这些达官显贵眼中很值钱,而且可以买卖,银货两讫,根本不需要负责遂她才会想出了这个好法子。
线是放长了一点,但只要可以钓到大鱼,再长一点也无妨。
不过他的眼太犀利,彷若快要将她看穿似的,而且他眼里总带着嫌恶他差人在浴桶里头放花,根本就是在耻笑她没有姑娘家的矜持。
矜持能当饭吃啊?倘若矜持可以当饭吃,她现下就不会这么饿了!
“叫三爷。”他不耐的道。
啐,她竟连要怎么称呼他都不知道!
“哦”她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一件事。“三爷,我叫叶”
“你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把肚子里的娃儿给生下来,到时候我会滴血认亲,若血融不得,我便要你付出代价!”他丑话说在前,省得她太不把他放在眼里。
“哦”那可麻烦了尽管心里担忧得紧,但她的眼不由得还是瞧向满桌的菜肴。“三爷,我还可以吃吗?”
不管了,先喂饱肚子再烦恼、再想对策吧!
“可以。”他没好气地道。他语声方落,突地见着她纤手扯下鸡腿便往嘴里送,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地抓来一只羊肋在旁等着。
只见她两三下便把鸡腿啃得一乾二净,随即羊肋便又往嘴里送,手里忙着舀汤、盛饭就这样子,饭、菜、肉、汤,她风卷残云般一阵吃吃喝喝,不一会儿桌上的菜肴便已缺一大片;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舔舔沾在指尖上头的酱汁,侧眼睇着他。
“你不吃吗?”
“我饱了。”他流下一身冷汗。
太可怕了,她瞧起来挺瘦小的,怎么吃起东西这般豪气这一桌菜就连他都不见得吞得完,想不到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她便吃完大半她是饿了很久不成?还是天生是个无底洞?
“你饱了?”又没见他动筷子不管了。“那我还可以吃吗?”
闻言,冷汗滑下俊脸,他抽搐着嘴角,慢慢站起身。“你爱怎么吃便怎么吃,慢慢吃,不急,没人会同你抢的”
“真的?”她一脸娇笑。
他突地浓眉一锁,猛然想起那一日她也是这般的笑真是见鬼了,她瘦得像骷髅,哪里漂亮来着?可不知道怎么地,他竟真的发觉这娘儿们笑起来的模样挺美的。
奇怪,他今儿个又没喝酒,怎么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