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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剑带着月灵回到君子湖附近的居处,将她放上床后,马上解开她衣襟,查看右肩的伤口。伤口经过缝合,原本已经结痂,但是她今天一动,却扯裂了肌肤,泛出鲜血,必须马上重新处理。因为他是用剑者,所以身上不乏治外伤用的金创葯,也因为他是江湖中人,所以他学会了基本医疗方式。只要伤口不复杂,都难不倒他。取来针线及上好的金创葯,他点住月灵的定身穴,将手绢横放入她的嘴里让她咬住。
在疗伤的时候,她势必得忍受痛楚。狂剑没有迟疑,双手精准地动作着。在他动针的时候,月灵疼得清醒过来,嘴里紧咬住手绢低吟出声。她的眼因为泛泪而迷蒙,一低头,竟看见自己上衣半褪,连兜衣都被解开,她讶异地倒抽口气。
“你”她只发出一个单音,嘴巴因为咬着手绢而无法言语,想动手掩住自己,却发现自己全身无法动弹。他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她又羞、又惊、又气,却动弹不得。
而狂剑一点都不受影响,仍然继续手边的动作。月灵盯着他又看看自己,半掀的兜衣几乎遮不住胸前的青光,她紧闭上眼,泪流了下来,却不知道是因为伤口,还是因为他的轻薄。她倔强地忍着疼不肯再哼出声,等他处理好她的伤口,重新洒上金创葯,她已经再度陷入昏迷。
狂剑解开她的穴道,拿开她嘴里湿漉的手绢,先绑回兜衣,再掩回上衣,然后掬来布巾,轻轻擦拭她的泪痕。他不是没有看见她刚才的羞与怒,只是处理伤口的时候,容不得他分神来安慰,直到此刻,他才流露出心疼的眼神。
这道伤,是被他的剑所划看见伤口,狂剑的冷漠全然退去,为伤了她而自责。他不容许任何人伤她,结果真正伤了她的,却是自己
但终于,她在他身边,没有嫁给别人。狂剑小心地抱起她的上身,在不弄疼她伤口的情况下拥她入怀。十里长堤上,她再度失约。狂剑不再等待,打算再次潜进东厂。那天她被他的剑所伤,伤势一定不轻,就算再去会被常喜发现也无妨,那群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结果他一进城,听到的消息却是她即将和平王爷成亲!这不可能,他的月灵不会嫁给别人。然而他却亲眼看见她上花轿,没有半点反抗地随着迎娶队伍,离开京城。她要嫁给别人光想到这个事实,狂剑已全身怒火勃发,在迎娶队伍出城之后,他马上动手抢亲!不,是抢人。月灵是他的,谁也无法取代。可是她见了他,居然是一副完全不认得的模样,不但不愿意跟他走,还怕他,这是怎么回事?
想到她在他怀中居然会抵抗,狂剑的脸沉了下来。
月灵的眼睫眨了几下,才从疼痛的晕眩中醒来,一张开眼睛看见的,却是他沉了脸的冷漠模样。“不要绷着脸,不好看,会吓人哪!”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细白的手也自动地伸出去。
狂剑没有让她碰到他的脸,反而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眼里难掩激动。“你记得?”
记得什么?她眼里透着疑问,神情开始慢慢变得精明,忽地,她全身一僵。她想起了发生的事,而他她挣扎着想离开他的怀里。
“别动。”他的手臂本来是抱着她的,但考虑到她的肩伤,他皱了眉,让她挣脱开去。
“你”她深吸口气,双手本能地揪紧自己没有系好的襟口。“你是谁?为什么要抓走我?”他的眼神似乎沉黯地闪了下。
“你不记得我?”他的自尊容不下自己先做表态。
“不记得。”她回答,眼神戒备地盯着他。
“那你记得什么?”
“常喜是我的义父,我和平王爷两情相悦,即将嫁给他。”她回答重点部分。狂剑周身散发出冷冷的怒意。
“两情相悦!”
月灵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的惊惧没有刚开始那么多,她甚至觉得尽管他看起来很可怕,但他不会伤害她。“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狂剑”
狂剑她浑身一震。
义父说他杀了大哥,他冷酷无情、痛恨义父、是她杀兄的仇人,在见到他的时候,她可以杀了他来自保。月灵想到了义父交给她的匕首。
在她脑?锏哪钔坊褂我撇欢u氖焙颍窠#吹剿媲啊?br>
“你真的忘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吗?”
“我们之间”他墨黑眸子里的感情撼动了她,让她觉得迷惑,可是她对他的记忆却是一片空白。“我和你应该是仇人,义父说你害死了大哥,你恨义父、也恨我。”
“我不恨你。”
“那为什么你要杀死大哥?又在迎娶队伍中带走我,对我”她的脸不自然地红了。“对我任意轻薄?”因为他们之间,从来不分彼此。
忍住欲出口的回答,狂剑看着她的眼神转为审思。“你记得你是怎么受伤的吗?”
“是你伤了我的,不是吗?”
“这也是常喜告诉你的?”
“是。义父不会骗我。”她深信不移。
“是吗?”他冷笑“可是他却让你失去记忆。”
“义父没有让我失去记忆,我会忘记一切,都是因为你!”她反驳“你和夜魅对我做了什么,让我忘记一切,而义父和刘御医不断地帮我、治疗我的伤,义父会难过,都是你害的!”
“我不会害你。”他沉声喝道。
“如果你没有害我之心,为什么强行带走我,还伤了那么多人?”
“因为他们该死。”他冷着声音。
“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杀他们?你的行为那么残忍,就像义父说的,你根本没有人性!”
“住口!”他攫住她的下颔。“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生气了,最懂他的人应该是她,他不许她说出任何辱骂他的话。
“我不住口!”月灵反抗,用力想掰开他的手。
“我和你有什么仇恨?为什么你要害死大哥、要害义父,还要破坏我的名节?你强行掳走我,又看了我的身体、任意对我轻薄,你你让我没有脸去见平王爷”
“住口!不许你提起他,他跟你无关!”他低吼,俯下身强吻她不断蠕动的唇。“你是我的,你属于我”
“不”
慌乱间,她曲起膝想抵抗他的入侵,却不意抓住藏在小腿旁的匕首,她想也不想地抽出匕首,用力朝他刺去!看见匕首,狂剑不闪也不避,任锋利的刀刃硬生生划上他的手臂,鲜血迅速染红衣袖。
狂剑一动也不动,月灵却吓住了。她只是想阻止他的轻薄,没有要伤他的意思,可是她却用匕首划伤了他
她心口蓦然一揪、手腕松开,匕首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狂剑看着她刷白的脸。“你居然伤了我”他不怒反笑,但神情里满是悲怆。他惟一深爱、重视她更甚于自己的女人,如今视他为仇敌。半个月前,她还柔顺地依偎着他,半个月后,她却以匕首杀他。
他忽而放声大笑。“常喜,你够狠。”让他深爱的人来杀他,教他无从防备,也痛彻心扉。
在狂剑大笑过后,他离开了小屋。
月灵没有乘机逃走,看见他痛苦,她不但开始内疚,而且觉得心痛。他真的是她的仇人吗?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下意识里,她并不仇视他,刚刚刻意将他当成仇人,防备他、攻击他,她只觉得痛苦。红色的嫁衣被狂剑愤怒地脱下,幸好她还穿着素色的中衣、一层较薄的单衣,最后才是贴身衣物。
入了夜的小屋里温度变得寒冷,她抓来他的灰色外袍裹住自己,整个人蜷缩在床柱旁。
他会不会就这么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走掉?想到狂剑可能一去不回,月灵的心一阵一阵地揪疼起来,泪水刺痛了双眼。“狂剑”她不自觉地低喃。
就在她犹豫着该不该离开的时候,小屋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狂剑的身影也出现在门边。
“狂剑!”她讶然的低呼里满是如释重负。
狂剑没有看她,只是将手上的纸包放在桌上。转身将门关上之后,他打开油纸包,里头食物的香气马上飘了出来,月灵突然感觉好饿。从早上离开常府后,她一直没有进食但她接下来看见了他手臂没有包扎,也没有上葯。她伸长脚,下了床站立着。
“过来吃一些东西。”狂剑低沉地出声,没有情绪的脸和语气让人猜不出喜怒。
她向他跨了一步。“你的伤还没有上葯。”
“无所谓。”他不在乎,将饭菜摆放好之后,转身走开。
“你你要去哪里?”看见他要走,她马上问。
“外面。”丢下两个字,他没回头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月灵咬着唇,强忍唤住他的冲动。她无缘无故地划伤了他,他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月灵不停地吸着气,要自己不可以因为他的冷漠就伤心,那一点道理都没有。他是她的仇人,她不应该对他觉得抱歉,也不应该为了他的伤没上葯而担心,更不应该对他在生气地跑开后,还记得为她带食物回来的举动觉得感动,她是被他强掳,来的,他要负责她的食住也是应该。
可是为什么她却什么怒气都没有,只感到想哭?他没有丢下她,他还是回来了
月灵坐在摆满食物的桌子前,看着这些热腾腾的饭菜,想到屋外快到冬天的低温,这附近没有人家,不知道他是从多远的地方替她带回食物,还用什么方法维持这些饭莱不会冷掉。一股酸楚迅速涌上来,含在眼眶的泪也开始掉下。
她的抽噎声很细微,跟屋外冷风的呼啸声相比,根本不能算是声音,但他就是听见了。狂剑一开门,就看见她布满泪痕的苍白容颜。
月灵呆了一下,回神过来,马上低下头,用手背擦着脸。
“我我没事”她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搂入一堵宽厚的胸膛里。
月灵抬起头想抗议,但一发现他关心的眼神,才停了的泪又开始往下掉。狂剑粗鲁地将她的脸往怀里塞。
“别哭。”
她颤动着肩,抽抽噎噎的低泣声不断传出,好一会儿,她才又停了泪。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抬起她的脸,拿出绢帕沉默地为她擦着泪,纯熟的举动像是他已经做了几百次。她默默地任他擦完泪,然后拉住他的手臂。
“对不起。”她低语,望着他臂上已经干涸的血迹“我不是故意的”
“不碍事。”他简短回道“你吃点东西吧。”他再度要退开。
“你也一起。”她拉住他的手。
狂剑看了她好半晌,唇边扬起一抹冷淡的笑容。“你不怕我了吗?”
“不怕。”她抑下纷乱的心跳。
“是吗?”修长的手指从她腰际往上拂,停在她胸口。他炽热着眼神望住她,她没有退缩。
“你不会伤害我。”她突然有了这种笃定。
“是吗?”
月灵深吸口气,决定不被他的冷漠给吓倒。
“你的葯放在哪里?你的伤口必须上葯。”
“死不了。”他收回手,淡漠地说。
“是我误伤了你,让我帮你上葯,就当是让我安心好吗?”她请求道。
“那么快就忘记我轻薄你的事实吗?”他在笑,但眼里没有一丝笑意。“我是你的仇人,不管我想做什么,你都阻止不了。一顿饭菜就可以收买你了吗?”他一步步逼向她,大掌托在她腰上游动着。
“你不是那种人。”她握住他的手,让四只手掌交握住,眼神坚定。“真的要伤害我,你可以轻易做到,可是你没有,只是照料我的伤、照顾我的需要。”真要轻薄她,他可以做得更彻底,但他没有。奇怪的是,她居然可以领会到他的想法与一个举动后面所代表的意思。她的自保一定让他难受,否则他不会用这种言辞来保护自己。
“狂剑,我们真的是仇人吗?”她脱口问。
狂剑深深看着她,脸上的冷淡慢慢退去。
“是或不是,由你决定。”
平王爷迎亲的队伍里,至少有两百名的护卫,然而一个狂剑就足够使这些护卫死伤过半,连平王爷自己都难以幸免。月灵被劫走后,平王爷派人回京城通知常喜,再派另一组人去探查狂剑的下落,自己则与那些受伤的护卫到城外的驿馆留宿。
让随身侍卫替他的伤口上完葯后,平王爷挥退所有人,一个人在房里沉思。
天绶门三绝鬼刀、夜魅、狂剑,都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但见过他们的人不多。他们一直替皇上做事,也算是朝廷的栋梁之一,但是据他所知,三个月前,鬼刀因为犯罪而就戮,一个多月前,夜魅和狂剑也双双退出天绶门,三绝至此算是名存实亡了。
他一直为无缘得见这三个人才而觉得遗憾,今天终于见到其中之一,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狂剑不愧有“狂剑”之名,他从不知道世上有凌空驭剑这种功夫,以为那只是传说。然而狂剑名为“剑”却从不提剑,他所用的剑法,就是传说中那种绝俗剑法,以一挡百,所以在众人围攻的时候,他仍然从容不迫,以剑横扫千军,同时掳走了即将成为王妃的月灵。
由狂剑对月灵的种种举动搂抱、扯去红嫁衣、又以自己的外袍取代,可以看出他对月灵强烈的占有欲。尤其他狂猛的怒气在月灵弄伤自己时,马上转为慌乱的关怀,那一刹那,似乎所有的人都消失,狂剑眼里只有月灵,匆忙得只顾马上带着她离开。他未过门的妻子被人掳走,而且对方只是个平民,堂堂王爷被如此羞辱,他应该生气的,然而他的怒气有一半被这一连串不合理的事情给引了开。
常喜说是为了痹篇狂剑,才不得不这么快举行迎娶,他信了。
可是他没忘记月灵始终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即使失去记忆,月灵仍然保有自我。他曾经以为可以如常喜所言,和月灵重新开始,但事实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王爷,喜公公求见。”门外的护卫通报道。
“请他进来。”收起心思,平王爷回道。
“是。”护卫将喜公公带进房之后,又退了出去。
“常喜参见王爷。”
“免礼。”平王爷请他落坐。“常喜,你应该已经知道灵儿所发生的事,你能够找出灵儿的下落吗?”
“狂剑一向行踪不定,尤其在他离开天绶门后,要见到他更难。”知道女儿被劫走,常喜一路上已经想了很多。“王爷,我想派东厂的人出去寻找,在灵儿有伤在身的情况下,狂剑不可能带着她离开京城太远,我让东厂的人彻底搜寻京城附近方圆两百里的地方,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回灵儿。”
平王爷想了想。“这样漫无目的地找太费时间,本王想贴出公告悬赏。”
“王爷,常喜以为不妥。”他摇摇头。“灵儿即将是王爷的妃子,她被掳走的事一旦张扬开来,不但对王爷的名声有损,对灵儿的名节也是一大羞辱;以后就算找回灵儿,她恐怕也无颜再进王府。”
平王爷一顿,常喜顾虑得也对。
“王爷,灵儿是我的女儿,她被狂剑掳走,如果王爷嫌弃了灵儿,常喜绝无怨言。但找寻灵儿的事,常喜希望王爷不要张扬,我保证会尽快将灵儿找回。”
“本王明白你的顾虑,为了灵儿,本王不会张扬这件事,但只怕瞒不了多久。”平王爷思忖道“这样吧,本王调一些人来,就由你统一指挥,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狂剑和灵儿的下落。”
“谢王爷,常喜遵命。”
“本王暂时不会回洛阳,就在这里等你的消息,如果找到狂剑或者灵儿,你马上派人通知本王。记得一点,如果见到狂剑,可以伤、可以擒,非到不得已时,不要伤害他的性命。”平王爷交代道。
“这是为什么?”狂剑如此轻视王爷,做出掳走王妃这种事,平王爷难道不生气吗?
“他是个人才,本王要亲自会会他。”平王爷清楚地交代“常喜,本王不过问你与天绶门之间的恩怨,但是狂剑的命要留着,明白吗?”
“常喜明白。”接收到王爷不容抗命的眼神,常喜吞下所有的意见,怏怏不快地告退。
常喜带着怒意离开驿馆。如果狂剑没来劫亲,灵儿顺利嫁给平王爷,他可以网开一面,不与狂剑计较,但现在是狂剑自寻死路。哼,要留下狂剑的命,除非狂剑不是他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