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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豫亲王爱新觉罗霁华,今日前来提亲,苏大人若应允,择定吉日,本王爷即刻正式提亲下聘,迎娶苏含羞姑娘。”
难得因霁华驾到而坐满了大小辟员的总督府正厅,乍闻霁华这几句轻柔飘逸的话,顿时一屋子人怔的怔、呆的呆,酒杯、碗筷都停在半空中,一个个张着合不拢的嘴,脸上写满不敢置信的表情。
这不是真的吧!尊贵显赫、貌似观音的俊美王爷,居然要迎娶人人避如瘟神、乏人问津的汉族女子苏含羞,天莫不是要下红雨了吧?
“九王爷此言当真?”苏承应面容力持镇静,但双手因太兴奋而发抖,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半句不假。”霁华沈静从容地微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浅笑。
大厅瞬间响起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王爷是天皇贵胄,微臣只是个小小的汉官,怎敢高攀?”苏承应虽然欣喜若狂,但口头上不能不谦辞。
“两江总督已不是小小的官了,苏大人未免忒谦。”霁华应酬地笑了笑。
“既然王爷这么说,微臣若违命,便是不识抬举了。”苏承应得意地呵呵笑,积怨了这么多年,此刻终于有种把屈辱彻底报复回来的畅快感。
想到从此以后,他再不用鞠躬哈腰求人迎娶含羞,又得亲王为婿,和皇族结成亲家,这世上有几人能得此福分?虽然委屈了几年,但终于还是让他等到扬眉吐气的日子了,他几乎可见爱女出嫁之日的浩大阵容和华丽排场,还有日后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拒绝!”
一个清亮的声音自屏风后发出,众人错愕地转向从屏风后缓缓迈入正厅的苏含羞身上。
“含羞!”苏承应脸色倏变,在这种场合给九王爷难堪,苏家肯定要被满门抄斩。“王爷,女孩子家害羞了,尽说些反话,其实她本意并非如此的”
“拒绝就是拒绝,我没什么可害羞的,也绝不是说什么反话,我不爱当王爷福晋,这位置就留给那些格格们当去吧!”苏含羞倨傲地说道,第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人难堪,她有勇气伤人,却没有勇气看一眼那个被她刺伤的人。
苏承应脸色惨白地瘫坐在椅子上,全场一片死寂,没有半点声音,每个人心里都惊惧地猜想着,藐视皇族会招来什么样的大祸?
霁华不恼不火,轻轻笑了起来。
“苏姑娘,原来你在意的是满汉不能通婚这条禁令,这点你不用担心,皇兄那里自有我去说服。”他优雅的笑容和醇厚的低嗓,慑得一屋子人心神一荡。
苏含羞虽然也是心神荡漾中的一个,不过她迅速回复神智,愕然察觉到他正刻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
“我才不在意满汉通不通婚这件事,而是我根本不愿意当你的福晋,这样说够清楚了吗?”她急切地握拳大喊,吓得众人又是一阵倒抽冷气。
整座正厅陷入一片岑寂,都因亲眼目睹豫亲王被拒婚的场面,而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霁华深深凝眸望着她,她那慧黠冷傲、硬是不服输的性子,比起他所见过的王族闺秀还要鲜活耀眼。
没错,让苏含羞当着所有官员富商面前拒绝他的求亲,好报复他五年前带给她的屈辱,不但可以一解她心头之恨,还可因此抬高身价,赢回被践踏多年的名声,这是他从秦淮河中抱起含羞那一刻起就开始计划的,现在目的达到了,他应该功成身退,祝福苏含羞因此得到幸福美满的姻缘,但
他有种被套住的感觉,有个莫名的东西在他心底动摇了。
苏含羞知道自己此刻是众所瞩目的焦点,被她用不屑的态度拒婚的九王爷当然也是,这种感觉就是报仇了吗?报完仇不是应该要有大笑一场的痛快感吗?可是为什么她没有?非但不觉得痛快,甚至还有点不安、有点罪恶感?
她深深吸气,调稳气息,鼓足勇气转向霁华,一对上眼,顿时呼吸一窒,被他的黑眸深深攫住,她发现他脸上的从容与闲适不见了,变得异常专注、认真,仿佛看透到了她的灵魂里,令她心悸不已。
“我不会放弃。”他凝望着她,笑容似有若无,宛如被什么不可思议的魔力吸引。“我会一直前来提亲,直到你答应为止。”
苏含羞的心怦然一动,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慌乱,目光被他紧紧锁住,移也移不开。
他是认真的吗?不是吧?可是不管他是不是认真的,她都不该有那种芳心窃喜的感觉呀!
“用、用不着白费力气了,不管你来几次,我的答复都是一样。”她的神情略显慌乱,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和意志,才将视线从他的注视下转移开来。
一别过脸,苏含羞才发现全屋子的人眼睛都瞪得很大,大气不敢一喘地看着他们,她尴尬地红了脸,懊恼起方才一时的失控,她一定是昨晚没睡好,精神不济,两眼昏花,才会把他那双漂亮过头的眼睛错看成了深情款款的凝眸,害她当众失神,丢尽了脸!
霁华目不转瞬地凝视着她羞窘无措的表情,无法解释内心那股奇妙的悸动,他难以想象自己会有不经思索就说话的一天,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想也没没想地说出连他自己都吃惊不已的话来。
“含羞姑娘,我说到做到。”他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一日不答应我的求亲,我就一日也不会放弃。”
往往不假思索的,才是心底最真的话。
苏含羞的脑子一片混乱,彻底被他动人的低语和醉人的视线迷得失去判断力,她竭力压抑混乱的心跳,用力警告自己不可被这个色王爷的把戏给迷惑了,说不定他就是用那张令人神魂颠倒的俊脸戏弄哄骗过不少女人。
可恶!这种人最可恨了!
“九王爷,请您滚回去,别在这儿卖弄风情,乱演教人作呕的求亲戏码了,本姑娘不吃你这一套!”
她猛地旋身,很用力地拔腿疾步奔出大厅,甩掉霁华灼热的凝眸。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噤若寒蝉,个个都担心自己目睹了豫亲王受辱的这一幕,会不会因此惨遭杀人灭口?
“哐咚”一声,众人循声望去,发现苏总督已经吓得晕厥过去,面色惨白了。
霁华轻松自若地低笑起来,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各位大人,菜都凉了,请随意用,别辜负了苏大人的盛情款待。”霁华迳自举杯干了,脸上依然挂着悠悠的笑意。
“是、是、是”一屋子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情尴尬地重拾酒杯、碗筷。
霁华再替自己斟满一杯酒,缓缓啜饮一口,舌尖在口中无意识地打转,像在品味酒香,有一瞬间恍神。
原来只想帮苏含羞完成一场按仇计划,谁想到他竟会脱序演出,意外发现自己无法克制地受她吸引,内心深处期盼她真的会答应他的求亲。
他脸色镇定,心中则是掀起了前所未有的狂乱风暴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认真思考豫亲王福晋的合适人选。
豫亲王亲自登门求亲,却遭苏含羞严词拒绝的事情,很快传遍了江南大街小巷,霁华对自己成为江南百姓人人津津乐道的谈笑对象,丝毫不以为意,仍然日日上总督府提亲,结果依然次次遭拒。
他果真如那日所言,苏含羞一日不答应他的求亲,他就一日不放弃。
像霁华这般身分仅次于皇帝的大人物,天天上演如此轰轰烈烈的求亲戏码,怎么可能不震动整个江南,就连京城也都感受到馀震了呢。
冷清寂寥许久的总督府,自那日起就门庭若市,苏承应重拾总督雄风,接见川流不息的大小辟员,就连大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也差点让看热闹的无聊百姓给挤歪了,苏含羞的身价水涨船高,不论有无妻室的男子,任谁都想瞧一眼连尊贵的豫亲王都求不到的苏含羞,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然苏承应和夫人的虚荣心得到空前的满足,但也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万一惹得豫亲王翻脸,可就大大不妙了。
“含羞啊,你的架子也该端够了,回绝九爷这么多次,再大的气也该消了吧?”苏夫人担心女儿玩得过火,忙给她提个醒。“你呀,不可再给九爷难堪了,当心他恼羞成怒,到皇上面前告上一状,那咱们全家还有命吗?明儿个九爷若是再来求亲,你就答应了,知道吗?”
“我才不是端架子,谁说王爷求亲我就应该答应的?我才不稀罕当什么福晋,宁可当尼姑去。”苏含羞嗤之以鼻。
“瞧你,就爱胡说八道。”苏夫人在她额上轻敲一记。“人家豫亲王是先帝爷的爱子,当今皇上宠信的亲兄弟,光是那份尊贵的血统就无人能及了,再说,人家豫亲王生得俊逸挺拔、玉树临风、温和斯文,娘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条件能好到无可挑剔的男人,这还不够你稀罕的?”
是很稀罕没错,苏含羞在心底默认,那个俊美的豫亲王确实身分惊人,外貌更是无懈可击,甚至还拥有令女人神魂颠倒的致命吸引力,连定力极好的她都险些臣服在他的魔力之下。
可惜,她这个人从来就没有搜集稀罕之物的欲望,只要是稀罕之物,肯定会招来不少贪婪觊觎的目光,如此稀罕之物必定要煞费苦心来看守,对于过那种心惊胆战的日子,她实在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娘,他是王爷,满族贵胄怎么可能娶一个汉女当正室?女儿连当亲王的侧福晋都不见得够格呢!”她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着。“还有哇!那种浪荡王爷绝不可能只娶我为妻的,一定是福晋、侧福晋、小妾一大堆,我一个人好好的过日子不好吗?干么非要去跟人家争宠,多没骨气呀!”
“哼!等你人头落地,就知道骨气在哪儿了,一个女孩儿家,要什么骨气呀!”苏夫人没好气地轻斥。
“话可不是这么说,娘,嫁进富贵人家,就好比进入樊笼,从此坐井观天,当个随行逐队的姬妾,还得周旋在一群妒妇之问,女儿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她端起茶盏,啜饮着馥郁香茶。
“你不想过也得过!”苏承应猛地推开门走进来,打断她们母女的谈话,严厉地低吼。“九王爷次次求亲,你回回拒绝,这般给足你面子,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非要把全家人都逼到黄泉相会才甘愿吗?”
苏含羞放下茶盏,起身静静看着他。
“女儿不会连累爹娘的”
“这是你说不连累就真能不连累的吗?我们是你的爹娘,这关系是斩得断的吗?”苏承应气得想把她摇昏。
“是啊,含羞,你身上牵连着的不只是爹娘两条命,还有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苏夫人对女儿的脾气很忧心,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把大家送进鬼门关。
“九爷这么让着你是给你面子,凭他的身分,只消向皇上请旨,还容得你在这儿端架子说不嫁吗?”苏承应猛敲着茶几。
“皇上是一国之君,才不会跟着九王爷胡来。”苏含羞没什么信心地说。听闻当今圣上只立一位皇后,妃子一个也没有,怎么一样是兄弟,两人却相差那么多,豫亲王怎么就没有玄武帝的专情和深情。
“如今九王爷求亲的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就连京城皇宫都有耳闻了,闹得这么沸腾,到最后也只有你能收拾得了,爹看得出来,九爷若不是对你真心诚意,何苦把自己弄成个大笑话?”苏承应接着说。
苏含羞呆愣了好一会儿。他曾对她说过,她所受的委屈,他会想办法一一补偿她,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给她的补偿吗?
集尊贵荣宠于一身的豫亲王,居然选择用这种自取其辱的方式来补偿她,她不是个木头,也不是冷血心肠的人,如何能不感动。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如爹所说,他对她是“真心诚意”?
她的心在一刹那间加速狂跳起来,她以为今生只有艾刹能让她心跳加快,想不到带给她同样感觉的男人,居然是破坏她和艾刹婚姻的男人。
“你呀!想清楚了没有?”苏承应见她冷傲的神情松动了,赶紧加把劲。“你可知道京城里有多少格格想嫁进豫亲王府当福晋的,可是九王爷迟迟不肯物色福晋人选,说不定这么多年来,他朝思暮想等着的人就是你呀!”
“爹,干么说得那么缠绵悱恻,真受不了!”苏含羞忍不住皱起眉头,面上虽然平静,但那颗心又不自禁地激荡了一下。
“哟,丫头害羞了,好、好、好,爹不说了,今儿个九爷再来求亲,你可不许又给人家难堪了,爹娘会顺势替你答应下来,明白吗?”苏承应乐得眉开眼笑。
苏含羞吓得跳起来。
“等等,女儿还没想清楚,不能随随便便就答应人家!”
“拒绝人家七、八次了,你还没想清楚!”苏承应气得青筋爆凸。“人家九爷宠你,由着你使性子,你可别仗着宠爬上天去,当心栽个大跟头,到那时谁都救不了你了!”
“什么仗着宠啊,谁要他的宠了”她没好气地低低咕哝。
“你说什么?”苏承应怒眯双眸。
“没说什么。”她连忙摇手。“爹先别生气,女儿的事就由女儿自己来解决,我不希望有太多闲杂人等插手,今儿个他若再前来求亲,爹请他到后花园来,女儿想在那儿单独见见他。”她要问清楚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苏承应会错了“闲杂人等”的意思,还误以为女儿是羞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应允亲事。
“是爹大意了,最近府里确实来客多了点,在那么多人面前,想说什么也不好说,是应该安排你们小两口单独谈谈天、说说话,哈哈”苏含羞有气无力地陪笑了两声。
谁要跟他谈谈天、说说话,她是要跟他说清楚,他该补偿的已经补偿了,她想报的仇也算是报了,他可以不用再继续羞辱自己,可以
收手了。
一匹快马驰进南京城,在胡康安的宅第前停下,马上短小精悍的男子翻身下马,直奔进大门。
为了安置霁华,胡康安将整座宅子连同奴仆都让了出来,全家迁到客栈居住。
霁华人在胡宅的书房内看书打发时间,那男子急急奔进来,干练地刷下马蹄袖,双膝跪地。
“九爷,奴才查清楚了。”
“说。”霁华表情凝肃地看着他。
“扬州府每日只发一瓢稀粥赈济灾民,奴才看见很多年老瘦病的灾民都饿死了,不少年少体壮的灾民想进南京城寻求活路,却被要求进城得缴税,过个桥也要缴税,因此有成千上万的灾民被挡在南京城外,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境况十分可怜。”
霁华忽地站起身,将手中的书卷往书案上一扔。
“这些该死的贪官。”他咬牙切齿地怒骂。“国库拨下的两百万两赈银,这中问到底被层层剥贪了多少?居然一天只发一瓢稀粥给灾民,竟敢如此胆大妄为,眼中还有皇上,还有王法吗?”
“九爷,只怕上从总督府,下至县衙,官官相护,连成一气,要查这笔赈银的流向并不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但是也不会太困难。”霁华睥睨地冷笑。“这些贪官我会叫他们一个个现出原形。”
苏含羞头一回在自家后花园等着男人来相会,这感觉还真是奇妙,连周遭看惯了的花草树木,都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
这豫亲王到底在磨蹭什么,早在一炷香前,阿梅就已经通报他进府的消息了,怎么左等右等,就是没见他从月洞门出现,害她准备好的待客茶点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