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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言华真的犹豫过是继续当小老鼠攒东西还是全部吃进肚子里更有安全感,纠结了许久,约摸让言裕在俞梅离开后又等了五六分钟才空着手闷闷不乐的回来。
言裕有些意外的挑眉,言华鼓着眼睛气恼的嚷嚷,“我决定了要把钱存起来,要是你们哪天又像以前那样虐待我,我就有钱离家出走了!”
言裕气笑,这回没控制力道,一巴掌拍在言华后脑勺,拍得她瘦小得跟猴子一样的身子一个踉跄。
言华已经被言裕这样给打习惯了,简直可以说是内心毫无波动,想起兜里第一次完完整整属于她的两毛钱,言华甚至还嘴角抑制不住的带着笑。
笑完了言华又抬头警惕的看言裕,“你以后不会再也不给我钱了吧?”
言裕做思考状,言华就停下脚步眼巴巴的抬头望着。
“其实没有谁理所应当的给你任何报酬,不过如果你每天认真学习并且及时完成作业,那我就负担每天给你一毛钱零花钱,期末考试跨入前三名有额外奖励。”
言华是个能存得住东西的,前提条件是这个东西属于她。
抠门有时候换个方向稍微引导一下,也能成为善于理财的天赋。
言华一听,果然高兴了,不过立马又想到了别的。
“那放假的时候是不是就没了?”
看起来很希望言裕把放假期间的零花钱也给她包圆了,这一次言裕没有再继续顺着她的意了。
“放假了你可以自己想别的办法挣钱啊,虽然咱们这里是农村,可也有不少挣钱的法子,不过事先说好,这些都不能影响学习,而且妈吩咐的活也不能耽搁。”
自己挣钱?
言华听到这个一愣,从来没想过,或者说她周围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过现在被言裕这么一提,言华也好似突然被拿开了遮在眼前的那片树叶一般,想起了街上赶集的时候街口站了一排排的各式收货商。
夏天的小龙虾泥鳅黄鳝,冬天的鸡毛鸭毛塑料瓶玻璃片,村子附近的也有农忙时候请小孩子来家里帮忙捡麦穗谷穗之类的,拨玉米粒砍玉米杆这些的人家也有请小孩子去干的。
不过那时候小孩子拿到钱就欢快的跑去了村里那家小卖部买了吃的,谁也没想过要存钱干什么。
言华把她这些想法跟言裕说了,言裕给了它赞赏的眼神,“不过这些算是出卖自身劳动力,付出多收益还不大,等你攒够了钱也可以去城里批发点什么东西之类的回来,在街上摆地摊小一点的好像只需要付五毛钱摊位费,不过去城里至少得让妈或者大姐陪你,不然人家批发商都不会理你一个小孩儿。”
言裕没说她一个小孩进城不安全,而是说的批发商不理小孩,不然就言华这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没准到时候真就一个人不声不响的就去了城里搞事情。
言裕说这些只是想要开拓一下言华的思想见识,让她不要每天就猫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怨天尤人,而不是让她去冒险。
很多性子激进说话带刺还怨恨他人对自己不够好的人,纯粹就是闲得慌,让他找到事做并且做得开开心心内心充满期盼,那他就啥事也不会有了。
而且,言裕不用想也知道,比起方菜花,言华最后肯定会选择言容陪她去,言华也知道她攒钱的事儿如果被方菜花知道了,肯定是要强制没收一切财物的。
言容今年下半年满二十一岁,去过最繁华的就是赶集时候的白鹤镇,城里一次也没去过,生长的环境完全就是乡下农村,因此她的很多观念也完全是贴合着农村生长的。
言裕也希望言容能稍微多一点自信,而不是每当别人对她不好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下意识为对方辩驳,认为对方对她不好完全是她自己的错什么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娃,潜意识里已经从根本上就认为自己是个错误。
村小离言裕他们家不算太远,走路也就二十来分钟,有几个小山坡的山路,不过路上都有人家。
两人且说且走三十来分钟到家,家里只有言容一个人,方菜花已经上山了。
晚上等一家人围到饭桌前,言裕把买回来的那三份百雀羚给了方菜花言容以及言华,言华是之前就知道了,不过能顺利拿到手还是十分欢喜。
方菜花嫌弃浪费了钱,不过言裕能记着给她这个母亲买这些不中用的小玩意儿,方菜花到底还是十分高兴的。
言容就称得上惊喜了,双手接过小小的圆盒子,又是看又是摸又是闻的,都不舍得打开来用,从小到大,这可是她的第一份“护肤品”了。
七月里的c省就跟一口大闷锅一样,闷锅下面还是烧得滚烫的热开水。
大热天的又不是农忙时候,农户人还是会早上跟傍晚上山干干活,基本的活都是除草,也有勤劳的人挑着农家肥上山,在山上特意挖的水坑边兑了水稀释了农家肥,慢慢的一丛丛玉米的淋,希望今年玉米能长得好一点。
玉米算是农村里为数不多的经济作物,除了留下来一点喂牲畜,其他的全都会卖掉,算是每年耕作农户最大的收入。
言四海还要养一个大学生,自觉肩膀上的担子重,因为前两天就开始再挑粪上山给玉米施肥了。
方菜花就勤勤恳恳的来来回回给花生红薯地里除草,还有水田里的稻子,在开花之前就要下田多除机会草,免得杂草抢了稻谷的肥,让稻谷开花结稻谷没了劲儿。
等稻子开花了,就轻易不敢下田了,免得将花粉给撞掉了,授不了粉的稻谷以后结出来的就会是空壳子稻谷。
言裕也跟着干了两天,深觉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山上拔草就不说了,山里的花蚊子毒得很,瘦瘦小小一只,扎你一口,那块皮肤立马就发红发痒,痒得你恨不得把血肉都给挠烂。
方菜花见了十分心疼的往掌心里呸了口唾沫,一翻巴掌就往言裕手臂上抹,回过神来的言裕喉结滑动了两下,终究还是忍着让方菜花给抹了据说能消毒的口水。
这都不算,关键是山里树林草木多,花蚊子不是论只算的,而是论窝。
田里的蚊子倒是没这么毒,可一边是本身就让人皮肤难受的稻谷叶子,一边是水里随时随地可能被踩到的断裂锋利蚌壳,一不注意脚下就被划拉出一条口子。
更有水蛭这等神物。
看见那软绵绵宛如水做成的水蛭,言裕从一开始头皮爆炸到两天后的淡定从容,用早就准备好的盆子将它一舀,然后倒到田坎上。
夏天的太阳能够直接把它晒死。
在家忙活了一个星期左右,言裕终于晒黑了两个色度。
不过比起普遍肤色都是黑黄的农村人,言裕还是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的那个小白脸。
白鹤镇是三天赶一次集,虽说现在菜地里的菜正是多得吃不完的时候,可因为言裕在家,方菜花每次赶集都会去买点肉,再不济也会买条鱼什么的。
夏天养鱼的水库里因为水温升高缺氧,很多白鲢都翻了膛,养鱼的人只能赶紧都捞起来廉价出售,希望能勉强捞回来一点本钱。
鱼市上一排排死鱼摆着随便挑,五毛钱一条,不过方菜花虽然抠,却不舍得让儿子跟着吃死鱼,宁可多花五毛钱,买那一块钱一条半死不活的白鲢给杀了拎回家,剁椒酸菜的一顿煮,味道也是十分不错的。
因为言裕提过让方菜花帮忙去邮局看看有没有他的信,方菜花每次赶集都去会去看,终于在第三次赶集的时候,惊喜的发现挂号信上有写言裕的名字。
方菜花小学都没念到毕业,认识的字仅限全家人的名字以及镇名村名,拿到信了就忍不住跑去找街口那家卖包子的老谭。
老谭是村里第一家全家搬离村子出来做生意的人,听说还准备在镇上买房子,是个识字又热情大方的人,每回遇上同村的上街来吃个早饭都要少收点钱,要坐下来聊会儿天歇歇脚他那里的长条凳也是随便坐。
方菜花搞不清这小小的一封信到底是哪个同学写给儿子的还是哪个大学寄过来的,到老谭这儿说明了来意,老谭爽快的将手往围裙上一抹,就伸手接信。
老谭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身体还十分矫健,一手做包子馒头的好手艺那也是老把式,如今看东西有点视线模糊,从兜里掏出老花眼镜接过信眯缝着眼皱眉看,等看清楚了顿时红润富态的脸上就露出个大大的笑来。
“哟方嫂子,你家裕娃子能干哩,这信啊,是一个叫天空月刊编辑部寄过来的,月刊啊那就是出书的地方,你家裕娃子是不是写了文章给对方投稿了?”
老谭据说当初建国前在地主家当过书童,懂得挺多的。
听老谭这么一说,眼巴巴站在一旁等着的方菜花一拍手也跟着笑,“是啊,之前是听裕娃子说起过一回,不过那时候没太放在心上,怕没成让孩子脸上不好看!”
方菜花一边笑得见牙不见眼,一边伸手将那封信接过来,看着信封上那一排不认识的字,只觉得越看越好看。
旁边有一同来街上的同村人要伸手拿过去看,被方菜花板着脸翘着嘴角给拍开了手,“去去去,别给我家裕娃子把信给弄坏了。”
惹得同村人笑嘻嘻的调侃。
方菜花也没心思买什么东西了,将之前就计划好要买的东西给买齐了,也不等其他人了,一个人顶着悬挂在半空的太阳就脚步匆匆的往家里赶。
到家的时候言裕正在端着饲料盆喂鸡鸭,鸡一盆鸭一盆,还没放到地上呢就有鸡扑腾着翅膀往言裕身上爬。
那鸭子也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嘎嘎的叫着恨不得自己跳进言裕手上端着的盆里。
言裕一开始还会被这两群家伙的热情吓到,可现在已经能像扎根稳妥的竹子一般淡定从容的站在中间了。
弯腰将盆放下,顿时一片鸡毛鸭毛与饲料齐飞。
鸭子吃东西喜欢夹一口到宽宽的嘴里左右甩着再一梗脖子吞下去,鸡则是脖子一伸一缩的啄,每次进完食,地上饲料总是甩得到处都是。
“裕娃子,我今天取了一封你的信。你老谭爷爷说是什么编辑部寄过来的,是不是你投稿的那里啊?”
方菜花很高兴,也很激动,在她心里能动笔杆子卖文字的事都是十分高尚的,而现在这个高尚的人还是她儿子,简直不能让她更高兴的了。
噢也不对,勉强能跟这事相比的,估计也就只有大学录取通知书这事了。
可惜现在都还没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