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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浓,我来了——”
南天齐人还未到,饱含愉悦的嗓音便先传来。
唉,当初他“先斩后奏”逼香浓不得不承认身分,早料到一定会惹恼她,却没想到她气到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还不许他跨进这院落一步,警告他胆敢再想什么旁门左道违背诺言,这辈子休想她再搭理他。
这“禁见令”一下就是大半月,夫妻咫尺竟如天涯,任凭他夜夜在她居住的院落外徘徊,相思依然日积月累、泛滥成灾,说有多苦就有多苦,所以一听见妻子要见他,当然立刻飞也似地冲过来。
“高壮说你有要事和我谈,是什么——”
“给你。”
不忍看他掩不住欣喜的神情,傅香依低首,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将方才写好的字纸交给他。
南天齐低头一看,笑容立刻褪去。
他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不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妻子竟然给了他一纸休书要“休夫”!
“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他蹙眉将休书退回,傅香浓却不接。
“不是玩笑。”她心意已定。“我知道你不忍心休了我,只好由我来休夫,了结我们夫妻缘分。”
“明明是玩笑!”南天齐气急败坏,一把将休书撕成粉碎。“天底下只听说过夫休妻,哪有妻休夫?你这根本是胡闹!”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她看了眼地上碎纸,抬起头,忍着对他的心疼,冷淡地说:“不管你撕毁几次,我都能重写,无论你同不同意,我已认定你是‘下堂夫’,下月初十的国宴,身为“前妻”的我自然不会陪你出席。”
“我明白了,你为了顾全我的颜面,所以宁可休夫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露面?”她的死心眼真是教他欲哭无泪。“香浓,我已经跟你说过千百遍,就算被人认出你曾是凝香楼的鸨儿又如何?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旁人眼光,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何必在乎他人?”
“你不在乎,我在乎。”她仍然不为所动。“我不能辱及南家门楣,你也该另娶贤良王妃,趁现在还没外人知道永康王妃曾沦落青楼的过去,让我搬出王府,找个僻静地方独居,我不会住很远,翔儿想我的时候,你可以让高壮带他过来看我——”
“那我呢?”他扣住她双臂,眼底熊熊燃烧着无从发泄的怨怒。“你想南家声誉、想我的颜面、想翔儿思亲,为什么从不想想我被你再三推拒的痛苦?你要我另娶?可是自从相遇之初,我心里除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它女子,我爱的、要的,一直只有你,你对我又何尝不是?既然如此,我们夫妻有什么道理非得离异不可?你为什么就是不懂我的心?”
“我——”
“我不想再听那些违心之论!”他不想再听她说那些气得他七窍生烟的傻话。“总之,我不许你继续任性而为,无论你愿不愿意、高不高兴,永康王妃的位置你非坐不可,你再钻牛角尖,不用等别人认出来,明天我就命人四处贴布告,让京里所有人都晓得我南天齐的妻子就是凝香楼的香嬷嬷。”
她瞪大眼。“你疯了!”
“对,你再把外人的眼光看得比我重要,我就疯给你看!”
“你、你”正因明白他说得出、做得到,傅香浓一想到自己如此委曲求全,还不都为了保全他们父子的颜面,他却说她不懂他的心、任性而为,还跟她撂狠话,她鼻一酸,泪水瞬时如涌泉夺眶而出。
“你你可恶、你浑蛋!”
她气得抡拳往他身上一阵乱捶,哭哭啼啼地泣诉:“你才不懂我的心、你才任性!你只管你自己心疼,我的心难道就不疼?若不是不想你们父子受人耻笑,我为什么要写休书?为什么不享我的荣华富贵?我也很苦恼、也很为难啊,我、我你贴好了、你贴好了,最好连画像都附上,我什么都不管了!”
“好好好,我可恶、我浑蛋,一切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
南天齐任她捶打,不痛不痒,反倒是她的泪落得他心疼。
“我偏要哭,哭死算了”
“你要死了,我也不能活了,那翔儿怎么办?”
“呜我都不管了、不管了!”
“好,你什么都不用管,全由我来管,天塌下来也有我撑着。”
“嗯,不管了”
傅香浓打乏了,泪却不止,像是想将委屈一次哭干,越哭越累,到底和他在应答些什么胡话都不晓得。
这样的她,当然更没察觉自己哭着、哭着,竟顺从地让南天齐拥入宽厚胸怀,像从前那样,任他以唇一一吻去她的泪,哄得她神魂颠倒,双手温柔撩拨得她不能自已
“不——唔”当傅香浓发现不对劲时,早已被南天齐拐上牙床,成了饿狼的嘴里肉,拆吃入腹了。
“唉”
日上三竿才睡醒至今,傅香浓已经叹气不下上百次。
她不想躺着,因为枕衾上满满的全是丈夫的气息,让自己不断回忆起昨晚两人之间的千般恩爱,不断想着他的狂肆、他的温柔
但是,丈夫昨夜的需索无度当真累坏了她,全身筋骨像被人拆过又组起,又酸又疼又麻,让她至今还下不了床,不但午饭是由他送来一口口喂她吃下,也无力阻止他服侍她入浴——
“唉!”
傅香浓捂着脸,却止不住脸上始终不褪的红潮。
真丢脸!
上一刻才痛下决心写了休书,下一刻竟又和“下堂夫”共覆云雨,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唉,想起丈夫今早离房前,那神清气爽、春风得意的模样,肯定让一直忙于劝和他们夫妇俩的高壮和小蝶,猜出昨晚发生什么“好事”这么一想,她更是羞于见人了。
不过
昨夜在他面前崩溃大哭虽然丢脸,心情倒意外舒爽不少,胸口那股压得人透不过气的沉闷,似乎也减轻了。
唉,不得不承认天齐说得没错,他只爱她、要她,她也一样,干柴遇上烈火,只能一同化成灰才罢休,哪个都别想逃。
看样子,他是绝不会放开她了。
可是他当真不会后悔将她留下吗?
当他哪天真的被人笑话,一位堂堂王爷竟娶了个鸨儿妻,他真能像他自己所说的无动于衷、一笑置之?
她好怕,怕日后他会后悔、会怪她,让怨怼取代了浓情,所以才一直想着在仍被丈夫深爱的时刻离开。
可是他偏不放手,说对她深情永世不移,让她忍不住起了贪念,想留下赌看看誓言成真的可能,想相信他真会爱她、宠她到白头。
可以吗?她真的能自私一次,留在挚爱的丈夫身边吗?
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她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怎么了,还疼吗?”
南天齐捧着鸡汤进门,就瞧见倚坐床头的她颦眉咬唇,似是在忍受什么痛苦,立刻将鸡汤往桌上一搁,上前关心妻子。
“唉,都怪我昨夜太放纵,一时忘了你久未经事——”
“别说了!”她脸上红晕更深。“我已经没事了,你别再老往我房里跑。”
“什么你房里、我房里的,我已经决定了,你要是不想搬去我那儿,就让我搬来你这儿,总之你睡哪儿,我就睡哪儿。”
“你——”
她抬头想抗议,可是一对上那双望着她灼灼发亮的眸子,突然像哑了,颊上红彩却添了几分。
“别那样看我。”她不自觉地偏过头,回避他烫人的视线。
“哪样看你?”他故作迷糊,亲昵地玩起她纤柔玉指。
“就是——”
她咬着下唇,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他光是对上就让自己怦然心跳、意乱情迷的目光。
嗳,为什么他不像之前那样听话,离她远些,别在身旁让她心念动摇?
以自己对他的迷恋,根本抵抗不了这种以温柔蚕食鲸吞、消磨她意志的法子,他必定也清楚,才那么“对付”她吧?
“我不喜欢看你皱眉头。”南天齐以指腹轻轻揉开她眉心的皱折。“别想了,我不是说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任何风风雨雨都有我来挡,你只管好好做我南天齐的爱妻、翔儿的慈母就行了。”
她无奈浅叹。“你总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是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他端来鸡汤,舀了一匙送到她唇边。“先把鸡汤喝了。”
知道抗拒无用,傅香浓只能乖乖张口,任由他一匙一匙喂到碗底朝天。
“看你这些年是怎么照顾自己的,竟然瘦成这样,我得快点把你养得白白胖胖,免得人家见着你还以为我们王府伙食太差,我南天齐竟然连妻子都喂不饱,那我多冤?”
“你该担心别人说的不是这个吧?”
“除了这个,别人说什么我都无所谓。”
“你真是个傻子!”她眼眶微湿,怎会不明白他言中之意。“一个破相的鸨儿妻,真值得你这么百般纠缠、死活不让?”
“当然值得。”听出她语气中的软化,南天齐不禁喜形于色。“你这疤痕像弯银月牙,教人越瞧越顺眼、越看越喜欢,你原本就标致,如今更娇美,而且老实说,无论是典雅婉约的傅香浓,还是妖娆媚人的香嬷嬷,各有各的风情,哪一个我都爱,合在一块当然更是完美无缺——”
“可以了!”她连忙打断他的吹捧。“你哪里学来的甜嘴蜜舌?真亏你说得出口。”
“我说的全是真心话,绝无半句虚假。”他爱她,当然包括她的各种面相。
傅香浓面红耳赤,不过心里的确挺受用的。
“算了,倘若你坚持不让我离开,我留下就是。”
“香——”
她一掌捂住他凑过来的嘴。“我还有但书。”
他挑眉。“是什么?”
“不许逼我去见任何人,我只待在王府,哪里也不去,除了你、翔儿、高壮、小蝶,和现在服侍我的那两个丫鬟,不准任何人靠进我居住的莳雅院。”
“你这不等同将自己幽禁?”
“只有如此才能杜绝旁人认出我的机会。”
“我不答应!”他疯了才同意她如此自虐。
“那我从此刻开始绝食,而且再也不和你说话。”傅香浓钻进被窝里,当真不理他。
“香浓——”
忽地,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夫妻谈话。
“谁?”
“王爷,是我。”
南天齐一开门,便看见脸色沉重的高壮。
“有什么事?”
“王爷,皇上不知何故,派兵将王府层层包围,还命你即刻出来接旨。”
南天齐剑眉微蹙。“知道了,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