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道无常 ()

芃雨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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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号早上,蓝凯从昏睡中醒来,眼前先是矇矇眬眬的,聚焦后,他看到的是白色的被子和挂在架子上的吊瓶。他转过脸,看到凌方仪坐在床边,还有曾一辉、杨扬、刘嘉维,心里一阵糊涂。

    凌方仪50多岁,身材颀长。他是凌晨5点到的。他做梦都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竟与蓝其川夫妻阴阳两隔。蓝其川夫妻是昨天中午12点45的飞机,他和去参加婚礼的战友吃过早饭就返锦江了。中午接到蓝其川让他速打100万过去的短信,他推测是蓝其川打算带给儿子的礼物,当时还非常欣慰,对妻子薛亦梅说父子俩坚硬了三年多的冰正在慢慢融化。

    “小凯,喝点水好吗?”看到蓝凯醒了,凌方仪轻声问道。

    “我在哪里?”蓝凯问。

    “你还在医院里。”凌方仪回答。

    蓝凯隐约记起发生了大事,是在机场发生的,自己后来被送进了医院,医生好像是给自己打了一针……他一下子明白了……猛地起身抓住凌方仪的胳膊:“是……是真的?”

    凌方仪点了点头。

    蓝凯的手从凌方仪的胳膊上滑落。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下面就象是一个无底的黑洞,下沉了很久,还没有到底。好象还有股风力量很大,似乎是在托着自己,可是身体还是不停地向下沉。黑洞里出现了很多影子,有的张牙舞爪,有的青面獠牙,有的四面飘荡,还有的向自己扑过来,他似乎并不害怕,不思不想,任由自己沉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似乎到了一个硕大的空间,山石凌厉,无边无际。一个电视中常看到的老者出现在面前,老者阴森森地看着他,他感到一阵冷气穿过身体,瞬间冻僵了。他问:“我怎么到这里?你是谁?”老者说:“不孝之子,是你的任性让你的父母死于非命,我要用雷劈了你。”一道闪电,接着一阵炸雷,他感到自己在天地之间翻滚着,心痛得如裂开一般。电闪雷鸣渐渐停息了,他感到自己似乎是缩在一座沙丘上,他开始用手指挖沙丘,他不断地挖着,周边的沙则不断塌陷着,他的两手指头生疼,中指、食指和无名指开始出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挖,就是觉得必须挖下去……

    蓝凯感到面前有白色的影子在晃,有人在喊自己,他听到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说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他知道了,那白色影子是医生,喊自己的是凌叔叔,心里渐渐明白刚才是晕了一下,是凌叔叔喊来了医生。他想告诉大家自己没事,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不会有问题吧?”凌方仪问医生,刚才蓝凯昏厥让他好一阵紧张。

    “应该不会,他是由于迷走神经张力突然增高,导致的昏厥。”医生说。

    快中午时,机场领导模样的人来了:“他还好吧?”

    凌方仪叹了口气。

    曾一辉在旁边问:“还能见到他爸妈吗?我说的是……”

    领导模样的人摇了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飞机在山区坠落后起火,根据我的经验,只能交给家属骨灰了,其他的什么都谈不上了。当然,我们会先给家属一定的慰问金。最终赔偿是要等到事故责任调查清楚了才能定。”

    刘嘉维问:“有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还有人幸存,比如说人没上飞机……”她期盼着能有意外的希望。

    领导模样的人苦笑一下说:“不可能。名单上的人是按照登机牌统计的。”他说着转向凌方仪:“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们正在清理现场,会尽快把骨灰交给家属。”

    杨扬靠着墙的身子滑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咱爸咱妈就这样没了?”

    接下来两天,蓝凯不吃饭,不说话,不睡觉,时而默默流泪,时而两眼直愣愣地看着房顶。凌方仪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医生的建议,通过挂水给他安神和补充营养。

    7号上午,凌方仪与医生商量后,为蓝凯办了出院手续。他想,离开医院的白色世界,换个环境或许能让蓝凯清醒些。

    海德宾馆是一家三星级的宾馆,虽然不豪华,但周围交通很方便,凌方仪定了间套房。

    蓝凯进了套间,扑到床上放声大哭。

    凌方仪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多少有些放心了。大哭是一种悲情的释放,在医院他几次拍着蓝凯的背想让他大哭一场,可蓝凯只是默默流泪,真怕他憋出病来。

    凌方仪退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心里也禁不住一阵酸楚。

    蓝其川,那是自己一生视为兄长的人,就这么走了。三十多年了,从军营到天迅公司,一路走来,有艰难,有欢乐,有对把公司交给小凯后退休生活的憧憬……然而,灾难瞬间吞噬了一切。要是小凯不与父亲决裂、要是自己不买那两张机票、要是航空公司不出事故该多好。自己的一番好心,却收获了这样一个悲剧,他的心纠在一起,生生的疼。

    套间里的哭声渐渐低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没有了声音。

    凌方仪放心不下,推门进去,只见蓝凯眼睛望着天花板,脸颊上挂着泪痕。凌方仪没有说话,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悄悄退了出来。他知道此刻任何劝慰都是好无意义的,只能寄望于时间。

    时间默默地走着,天渐渐暗下来,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

    凌方仪拿起电话,为自己点了一份干炒牛河一碗汤,为蓝凯点了碗瘦肉蛋花粥。他想,小凯虽然上午挂了瓶营养液,但胃里已经两天多没进食了,应该试着让他吃一点。

    时间不长,服务员送来了晚餐。

    凌方仪走进套间,只见蓝凯还是原来的姿势。他强行把蓝凯拉起来,拉到外间桌前坐下,把汤匙塞进他手里:“这碗粥是你的。”

    蓝凯哽咽着说:“如果当初我不负气到北京来,他们也就不会来北京看我,也就不会出事,都是我不好。”

    凌方仪最担心的就是蓝凯有负罪感,连忙说:“小凯,你不要这样想,这世界上没有如果。老人们常说命运,我们虽然不信,但有时候、有些事只能用命运来解释。”

    “凌叔叔,我是不是一个很不孝的儿子?”

    “你是个好儿子,你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个性,有闯劲、有担当,你爸爸其实是很欣赏你这一点的。”

    “如果这只是个恶梦多好,醒来一切都是原来的,我有爸爸,有妈妈,我可以陪着他们吃饭,可以陪他们看阳光、看海,可以陪他们到老。可是他们走了,为什么是他们,他们才五十多岁。”蓝凯突然一阵恍惚,恍惚中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在梦中,他一下子扑到凌方仪脚下:“凌叔叔,是不是因为我三年多未回家,老天在惩罚我,老天是要让我知道应该孝顺父母。我现在知道了,我现在知道了,让我爸爸妈妈回来吧。叔叔,你告诉我这是个梦,这是个老天在警告我的梦。是一个梦,一个梦……”

    这几天,蓝凯从理智上清楚地知道父母已经离开他,但从感情上实在不能接受父母已去的现实,他不甘心,他老是希望这不是真的,老是自欺欺人地希望这只是个梦。

    “小凯,叔叔理解你的心情,可这不是梦,而你要从梦里走出来。”凌方仪扶起蓝凯。

    “我知道这不是梦,可我好想这是一个梦,只是一个梦。我想爸爸妈妈,我好想他们,只要他们能回来,让我做什么事都行……以前都是我不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机会。爸爸妈妈,你们给我一个机会啊……”蓝凯被一种撕心的绝望紧紧地箍着。

    “人生在世,谁都会碰到一些伤痛的事,许多事的发生……我们是……是无法阻止的,是没有选择的。我们能做的只有面对,只有承担。小凯,你已经长大了,虽然很残酷,但你必须坚强起来。”凌方仪轻轻拍着蓝凯的背。

    “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没有爸爸妈妈了……”蓝凯抱住凌方仪哭泣着。

    凌方仪心情略略宽慰了些,尽管小凯还止不住痛哭,但毕竟肯讲话了。

    夜深了,凌方仪怎么也睡不着。两个小时前,他接到公司副总张池的电话,锦江的治丧班子已经搭起来了,张池自己任组长,董玉洁生前所在单位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一位姓王的副院长任副组长,成员由天讯公司副总凌方仪、颜慧乐、王一龙、蒋彦,战友罗正、郑品,蓝其川的侄儿蓝昆,董玉洁的哥哥董玉浩组成。回到锦江还有许多事,需要小凯稚嫩的肩膀抗起来,而小凯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突然,凌方仪胃部一阵痉挛,痛得他一阵冷汗。他知道这几天自己饮食和情绪都不好,胃病发作了。他起身喝了几口热水。

    “妈妈,妈妈,爸――”套间里传出蓝凯的喊声。

    凌方仪急忙推门进去,发现蓝凯坐在床上,两眼发直。旋即,两行眼泪从他那苍白的脸上落了下来。

    凌方仪知道蓝凯是做梦。他倒了杯热水给蓝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