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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寒留级我们很恼火,骂了他。韩寒休学,我们很坦然,没有骂他,而且还是事先校方征求了我们的意见后一起决定的。韩寒母亲那儿又让我说通了。所以对韩寒的休学回家,我们都以平常心对待。
在学校时,早上六点多就得起床,七点左右就要去早自修,晚上也要自修到九点半左右。回家后,一切作息时间都变了。而且在学校,随时都有许多伙伴,在家里就只有一个人。最初几天,我们要韩寒什么事都不要去做,先调整心态,适应新的生活。
同时,我要韩寒母亲也适应"新"的生活。我们虽然养育了韩寒18年,但这之前,他一直是个学生。从小学到中学,每天早出晚归。高中以后,寄宿到了学校,即使放假在家,在我们的感觉上他总是学生。但现在不同了,虽然理论上韩寒还是松江二中的学生,但实际上,韩寒已经是一名即将成年的"无业青年"了。我们也得调整心态。
再有,在平时,韩寒母亲特别喜欢清洁,而韩寒在这方面又特别随意,过去母子之间经常为此产生一些矛盾。现在韩寒回家了,待在家里的时间长了,如果处理不好就会造成矛盾。我就挺"中庸"地做工作:一方面,要韩寒尽量养成生活上有条理的习惯;另一方面,希望韩寒的母亲能尽量包容韩寒这方面的缺点,特别是整理韩寒的书桌时要充分地尊重他,不要去动他的私人东西。
韩寒的休学,应该说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4月初,韩寒的三重门也还没有出版。若是说韩寒以后凭写作的稿费吃饭的话,那是谁都不敢说的。就说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新概念作文大赛"吧,韩寒收在作文选中的求医、书店和杯中窥人三篇文章,一共只得了七八十元稿费,而一等奖更是没有一分奖金的。记得学校一位老师跟我说起,韩寒在学校里说过大不了以后拿版税吃饭的话时,口气中不无嘲弄的意味。今后的一切,都是未知数。
韩寒的母亲还觉得韩寒休学回家的事很难向人家解释。我说: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情,关人家什么事呢?用不着去解释什么,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休学就是休学。
我单位的同事倒是十分理解韩寒休学的事,他们对文凭什么的也不很盲从,现在有文凭没水平、没实际工作能力的人太多。他们都认为,对韩寒来说,顺其自然,让他自由发展,是最好的办法。
大多数熟识的人和亲戚朋友则对韩寒的休学表示了担忧。具体担忧什么也说不清楚,只是认为"书最好还是要读的"。好像在学校"读书"是韩寒这样年龄的孩子唯一可做的事情,至于读来干什么倒并不很明确,而一旦离开了学校,大多脑子转不过弯来,因为"程序"中没有,不合"常规"。现在大家认为韩寒在不在学校读书都无所谓的看法,则是基于韩寒已经出了两本书,而且销路还可以,收入似乎还比干其他工作要高一点的这种认识。
韩寒休学后,常有人问我:韩寒在干些什么?是不是在家里"专门"写作?
我说:韩寒在睡觉、看电视、看书、踢足球、玩并不是"专门"写作。
韩寒说过,写作如大便,要憋足了才能拉得爽快。话虽不雅,但事情却的确是这么回事。
韩寒刚休学回家没几天,4月10日,赵长天老师就要韩寒到萌芽去一趟。
20多天前的3月17日晚上,赵长天老师作为嘉宾,和韩寒一起在上海电视台录制有话大家说留级状元谈话节目。节目中,赵老师对韩寒当时的现状表示担忧。赵老师说:"韩寒很有才。作为这样一个很特殊的人才,这个社会应该给他一个通道,但现在这个通道比较难走。这么下去很麻烦,我替他担心,也替他的老师担心。他们学校,我觉得也很难办。他现在觉得这样的上课是浪费时间,也可能确实是这样。据我所知,韩寒读的书很多,学的东西也很多。但是,现在韩寒要退学,否则在学校里面对大部分学生你怎么办?你叫老师怎么来进行正常教学?但是,现在韩寒退学又怎么办?我跟韩寒私下里也都说过,我既很欣赏你的才能,也很欣赏你的那种个性,你自己要有个选择,你怎么办?"
录节目的第二天晚上,我接到韩寒的班主任顾老师打来的电话,要我去一趟学校。3月21日,我去学校商量好了韩寒休学的事。4月4日,韩寒办好休学手续。4月5日,韩寒回家。回家不到一个星期,赵老师把韩寒叫到了萌芽。赵老师面对真的离开了学校的韩寒,应该是少了一层先前的担忧,而新的担忧是韩寒以后的路怎么走。
赵老师这次叫韩寒去,是给韩寒一个"头衔":萌芽杂志社特约记者。他们开具了一个证明,把韩寒的身份证号码都打印了上去。因为听说过韩寒打算出去采风,赵老师的意思是想让韩寒出去采访时方便一点。此前,韩寒很想到山西省的一个贫困县去采访一些希望小学和贫困学生,然后写些纪实类文章。赵老师表示萌芽将优先发表韩寒的文章,并给山西省作家协会主席写了一封信,请他关照韩寒。尽管韩寒后来因为临时改变了路线没有到山西省去,也没有用过萌芽编辑部"特约记者"证明,但赵老师和萌芽编辑部的那份关爱给了刚刚休学的韩寒一种精神上的鼓励。
睡觉、打球、看书、看电视,好好地休息几天后,4月23日,韩寒背上行囊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独自踏上了去北京的14次特快列车。
韩寒作出一个人出远门的决定后,我们一开始是试图劝说他取消计划。因为他毕竟还年轻,没有出远门的经验,我们总不太放心。
但是,他坚决要出去走走。
既然这样,我们又希望他直接到山西,先找到那位作协主席,然后请他帮助安排。到采访的地方去时,最好请当地的有关部门陪同一下,以方便工作。因为据说那个地方连汽车都不大通的。
他说,他要先到北京作家出版社办些事情,看看设计的封面什么的,然后再去山西。
没办法,他有他自己的打算,只能随他去了。孩子大了,总不可能永远留在父母身边,总要出去的。要出去,就总会有第一次。18岁第一次出去我们担心,28岁第一次出去我们也会不放心。经验是靠摸索、靠积累的。
临走前一天晚上,我们帮他整理日用品、衣服、常用药品什么的,千叮万嘱。真恨不得一起跟去。可能第一次送儿女出远门的父母都有这种心情。
经过了这第一次,以后韩寒经常出远门。说出去,背起行囊就走了,就像从郊区家里去一次上海市区,包括第一次去上海虹桥机场、浦东国际机场等,都是一个人去的,我们也没有了第一次送他出远门时的那种感觉。
到北京后,韩寒原打算在作家出版社办妥出书的有关事宜后到山西去。结果因为作家出版社送了许多书,太重了,不方便,就改道就近去了张家口。
我在跟韩寒通电话中得知,三重门即将开印,初印三万册。袁敏老师知道韩寒这次出门是向我们"借"的钱后,就给韩寒预支了5000元稿费。袁敏准备帮他报销在北京的住宿费时,韩寒表示这次是自己"出差",所以坚持费用自理。
当然,一个人去独闯自己的路也并不是好走的,单纯的韩寒不免"受伤"。
4月30日晚上,韩寒从张家口回到了北京。买火车票过程中,在北京西站碰到一位民工,借韩寒的内有40多元的ic卡打电话,结果打好后随手将卡塞入了自己的口袋。当韩寒提醒他时,他竟眼睛一瞪说,那卡是他的。韩寒没料到那人会这样,愣了一下以后,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心里特别的不痛快。
还是在车站那儿,一对30多岁的外地"教师"说是在北京玩丢了钱,现在买回家去的火车票还缺27元,向韩寒借一下。韩寒不假思索地就给了他们。结果5月1日晚,韩寒在北京站看到这两个人还在向别人"借钱"。
30日晚还有一位背书包的学生模样的人向韩寒借手机打了个电话,又告诉韩寒钱被偷光了,借点钱找个住的地方,等第二天他父亲把钱拿到北京就还给韩寒。韩寒借给他60多元钱,又带他去麦当劳付钱让他吃了晚餐。结果那个被他要去号码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起。
5月2日,韩寒回家说起这些事时说,倒也不是钱的事,钱花得并不多,只是他们不该骗人,他心里不好受。
韩寒第一次出远门,刚刚接触社会,就学到了许多过去书本上根本学不到的知识。这些知识,他也会受用一辈子。
韩寒这次到北京去得很安静,几乎没人来打搅他。北京的众多媒体一承他们的"大将风度",对这位来自南方的中学生根本不屑一顾,不像后来几次韩寒到北京,一些媒体在北京错过了采访机会后竟然或人或电话追到上海来找韩寒。不过,这倒正好遂了韩寒想清静的心愿。他本来就以为休学了就可以清静了。
然而,4月30日上海青年报学生导刊上一则韩寒休学写小说--学籍管理对奇才网开一面的报道,又打破了这种清静。报道称:韩寒计划利用这休学的一年时间到全国各地采风,然后安安心心地写上几部作品。"上周,学校批准了他的申请,并报区教育局备案。本周,韩寒已只身跑到北京,一是为他的处女作--20万字的小说三重门首次下厂付印三万册做善后工作;二是从那里出发,到河北省的张家口怀安县去采访,准备写部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的穷孩子(暂名)。昨天上午记者与他通长途电话时,他已顺利到达目的地。"
"五一"劳动节后一上班,我就接到上海一家出版社一位朋友的电话,说是韩寒的中国的穷孩子能否由他们社出?
我很吃惊,我说韩寒是出去了一趟,不过我从来没听说过他要写一本叫做中国的穷孩子的书的事。
他说:哦,那是媒体"炒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