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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天作地大xiǎo jiě4
脚步细碎, 不代表听不到, 偏偏陆千绯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拼命想要挤开对方的灵魂,但是陆千绯稳稳占着不动。待人走到身后之后,还轻描淡写地吩咐:“看了一下午书,有点累了, 你替我捏捏肩膀。”
白鸩声音又轻又淡,像是飘散在空气里面淡淡的烟雾:“是。”
千绯有点抓狂。
府上没有丫鬟伺候,她还想着好歹这位大xiǎo jiě洗澡穿衣该是自己动手的,结果现在发生的事情完全推翻了她的想法!
她一点都不想被人伺候着洗澡!
可陆千绯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随着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 那人的手轻轻放在她肩上,开始揉捏着, 引得她脊髓深处又是战栗又是酥麻。
同一个身体, 两个人的灵魂各自有不同的感受, 一人是享受, 另一人却是煎熬。
眼看着确实没法避开了,千绯眼不见心不烦, 索性换了替身人偶上场,自己轻飘飘离开了身体。
为着这事儿, 她纠结郁闷了一个晚上,导致做梦都不安稳。第二天起床来,眼下明显能看到有些青黑。
白鸩原本想着,陆千绯说要跟着习武的事情, 也不过是放在嘴上说说而已, 真要实行起来, 她就不愿意了。
但是没想到一大早,他方一收拾完,就看到千绯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白鸩有些发怔,过了一会儿,才规规矩矩喊了声“大xiǎo jiě”。
千绯抬起头来看他,他袖子挽了起来,手臂上能清晰看见一道伤疤,伤口很新,看起来也不过就是这两天被割伤的。
想到昨天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朝着白鸩扔过去的那个物什,她心里顿时有些心虚。
还有昨天晚上……
赤|身|裸|体在他面前,泡在温泉水里面,享受他各方面的伺候。
这是千绯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饶是她以前也和纪珣、方承衍两人结过婚,但是这两人都挺照顾她情绪,平日里面基本不会有什么亲密接触,便是发生关系,她也借助了替身人偶。
但是现在不一样,有时候身体的掌控权不在她的手上,原主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舒服,所以她算是被强迫“享受”。
这会儿白鸩神色如常,倒是她脸上有些发烫。
千绯想了想,才慢慢说道:“我需要做些什么?”
白鸩以前习武是在专门的剑术山庄之中学习,自然是有相应的条件。但是现在在京城当中,又是府邸里面,局限性顿时大了许多。
他稍微看了一下,思索道:“后园清静宽阔,你去后园,绕着梅林跑一刻钟。”
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要想习武,入门的基本都是跑步一类的训练。一来是为了热身,二来是为了锻炼耐力。
千绯并不意外,听到白鸩的话之后,转身立刻就朝后园走去。
白鸩也跟在她的身后,目光止不住就落在她身上。
他本来还以为,大xiǎo jiě会拒绝的。
毕竟他跟在她的身边这么多年,对她的各种脾气性格也能猜个七八分。
大xiǎo jiě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想必对于这类基础的锻炼是非常不屑的。她怕是直接就想要从最花哨最厉害的地方学起。
但是天下哪儿有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的方便事儿。
凡事都得从基础做起。
一刻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缺乏锻炼的小胖墩陆千绯来说,是非常难熬的。
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原主为什么会不喜欢这个少年了。
——白鸩为人过于正经认真。
就算是脸好,但是有时候也太严肃了,作风也能用吹毛求疵来形容。
陆千绯体质不好,身体虚胖,走远一点就会喘气。
才跑动两百米不到,她就已经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是但凡她速度慢下来一点,白鸩就会提醒她,然后板着脸说要增加跑步时间。
他已经是用最低标准来要求她了。
她身体极其笨重,跑动起来就好像是背着什么负重似的,一双腿不停打颤,也许是因为吸入了冷气,肚子里面也疼得厉害!
但是现在在白鸩的眼皮子下面,她一点都不敢放缓速度。
好不容易坚持到一刻钟,她感觉自己全身力气都好像是被抽空,要不是白鸩还虎视眈眈盯着,她真想要坐在地上好好喘上一口气!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俯身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口大口呼吸着!
她喉咙发紧,眼睛干涩,脑袋涨得好像要爆炸了,豆大的汗珠不停顺着脸颊流下来!
这样过了一小会儿,她肚子里面的刺痛才一点一点减轻。
白鸩也没让她停下来,下一个命令是“站桩”。
两样入门,一个是跑步,另一个就是站桩。加强筋骨,改善肌理,调整呼吸,由内而外成功。
兴许是她身体着实太弱了的缘故,白鸩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站低桩,总算让她轻松了一点点。
在她站好的时候,他又过来,稍微替她纠正了一点动作。
原主并不会排斥身体上面的接触。
这么多年来,白鸩也同样已经习惯了过来,帮她修正姿势的时候,稍微有些肢体上面的接触,他没有半分波澜,倒是千绯脸色变了变。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陆千绯的灵魂一直都没有出现,如果那位大xiǎo jiě现在出现了的话,肯定已经吃不了苦,嚷嚷着要停下来了。
想想看,陆千绯灵魂出现的时间实际上也算是有规律的。
——千绯工作的时候,她就不出现。该享受生活,或者想要发脾气的时候,她就出现。
这样一来也还算好,至少她练武的时候,陆千绯不会来打扰她。只是她自己的话,不管再怎么辛苦,她都能够咬牙给硬撑下来。
如此过了两三个月,她身上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首先是姿态方面。
她肌理筋骨多多少少是调整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显得有气质了许多。毕竟是内在的形态引起的变化,给人一种底蕴沉积的感觉。
再来是灵魂方面。
不知道是不是和练武有关,灵魂比以前稳固强大了一些。
虽说身体还是时常会被原主夺走,但是至少时间和次数都在一点一点减少,这让千绯觉得十分欣慰。
最后还是体型的变化。
陆千绯喜好美食,但是千绯却严格限制了每日的饮食。
为了这事儿,陆千绯没少和她抢夺身体,后来发现千绯绝不屈服于美食的魅力,陆千绯哭唧唧之后,只好自己生着闷气。
饮食的限制,加上每日的锻炼,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原来眼睛鼻子都被肉堆到一起去的脸,现在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
虽然还没有彻底蜕变,但是不管怎么说,五官清晰可见,脸颊上的肉肉也勉强能被称为可爱。
之前千绯在系统那里增加的容貌点数,现在也派上了用场。
她比一般的微胖姑娘要可爱漂亮上许多。
而且快速的消瘦,皮肤也并没有因此耷拉松弛,一张脸光洁如玉。
见到镜子里面的自己的时候,原本还在生闷气的原主也开心起来了。
——因为她身上发生的改变,她那一众男宠就更加卖力讨好她了。
当然也有一个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让她很不爽快。
白鸩。
可是千绯灵魂渐渐强大,她就是不满也只能忍着!
到了第四个月,白鸩开始教她一些基本的心法还有招式。
姑娘总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每次学习新招式的时候,都眼巴巴地瞧着他,像是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犬。
可是等学完了,放松下来之后,夺走身体主权的陆千绯又止不住对他冷脸相待。
也亏得白鸩能适应她两重天的态度。
陆千绯兴许没察觉到,但是千绯却十分敏感,白鸩对她的态度多多少少有了点变化。
以前虽然顺从体贴,但是总有点不冷不热的,但是现在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平淡,可是好像又带上了些莫名的情绪。
这日她照样在跑完之后站桩。
如今天气渐渐转热,太阳起得早,这会儿功夫,天色已经大亮,她鼻梁上面的汗珠反射着阳光,晶莹剔透。
白鸩看她几眼,抿了抿嘴,说道:“明日起,你需要再早半个时辰起床。还有,站桩改为站低桩。”
他说着,过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手臂,检查她的力道是否合适,此时有没有偷懒松散。又开口:“既然已经开始学习招式了,就该锻炼力道和稳固。”
一炷□□夫的站桩实际上很难熬,改为扎马步之后就更加难熬了。千绯一点怨言都没有,立刻乖乖调整了姿势。
白鸩站到一边,视线垂落下来,稍微有些走神。
算下来,她已经坚持了三个月之久了。
他一开始想着,最多不过三天。后来是一周,一月。现在时间一晃,竟然三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这会儿姑娘白皙的脸庞上,因为动作多出几分粉色,顺着线条下颚线条一直流至颈脖的细小汗珠,闪闪发亮,竟让人无端生出几分燥热。
白鸩忍不住想着,四年前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
对于她来说,自己只是众多男宠中的一个。
什么时候相遇,相遇时是什么样子,兴许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是对于自己来说,那画面却格外印象深刻。
那时候陆千绯个子小小的,脸还要更圆一点,尚且梳着童髻。
她身边跟着仆从七八名,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她,又有一人专门替她撑着伞。
白鸩被推搡着,目光矮矮看过去,只瞧见一方粉白裙裾,踩着雪地,施施然朝他靠拢过来。
再近了,那女孩伫立于油纸伞的阴影之下,他未曾抬头,只听见稚气脆嫩的声音响起:“这男奴生得真好看!”
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爱美之心,皮相上的赞美,经她一说,竟也有些天真无邪的意思。
贩子立刻夸赞道:“此奴年方十六,正是少年好时候,身世清白,还懂点拳脚功夫。xiǎo jiě若是喜欢,可将此奴买了回去。”
小姑娘有一阵子没说话,大约是在思索是否可行,片刻后,一抬下巴,示意身边的人去要他的身世背景。
这些东西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没有一丁点污点,清清白白。
家仆看过后,对陆千绯点了点头。
她这才带了点欢喜道:“那我就买下他了!”
她是真的高兴。话音落下,也不管头上撑着的伞,往前面走了几步,裙摆在他视野里面站定。
她清脆道:“你从今日起便跟着我了。”罢了又命令,“你把头抬起来,我看看!”
白鸩依她所言,略微抬起头。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小姑娘跟个软面团子似的,精致玲珑,睫毛卷翘,上面挂着几片雪花。
粉白的脸蛋看起来和裙子的颜色差不多,许是四周白雪寂寂铺开,她竟是其中最为鲜活灵秀的存在。
飞雪吻上她脸颊,不多时就融成小珠子,往下巴尖滑去,她也不甚在意,胡乱擦了一把,眼神满意,吝啬地对他伸出手来:“从今日起,你便叫白鸩。”
作天作地大xiǎo jiě5
她给他取名叫白鸩。白鸩也给她偷偷取了个名字,在心底管她叫粉团子。
那阵粉团子还是十分可爱的。
虽然也有倨傲之时,虽然时不时会显示出自己对美色的喜爱,但是不管怎么说,粉团子都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初见时她颇有些架势。接触多了,熟悉起来之后,她又是个既爱撒娇又爱黏人的小姑娘。
她模样姣好,撒娇的时候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你,里面含着被风一吹就能够漾起涟漪的春水。偶尔撅起嘴来,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白鸩做事很有底线,可对上她总是没办法,一让再让。
他便觉得,若是自己有个mèi mèi,想必也和她一般可爱。
意外发生在一年之后。
那是粉团子十二岁的时候,突然亲了他的耳朵。
柔软的嘴唇贴在他的耳骨上,身上的香气飘散在他身边。吐纳呼出一两口热气,袭击着他的耳垂,弄得他耳上□□难耐。
粉团子说,白鸩,以后我长大了定要娶你。
他耳尖滚红,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虽说生不出来任何绮思,又想要纠正她不该是“娶”,可她柔软的身体紧紧贴在他身上,所谓软玉温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像是石子投入心湖,打破原本的平静。
白鸩甘心当她的侍卫,当她的园丁。
她让他做什么,他就顺从于她。
他见过粉团子很多样子。
夜里不老实睡觉踢被子的样子、因为兄弟姐妹的冷落而难过的样子、第一次来葵水时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偶尔借着醉意对他上下其手的样子。
粉团子就是那种,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觉得她可爱的人。
她眼睛亮晶晶地说想要星星,你就忍不住想要摘了星星捧到她的面前。
她喜好美男。
但是从小到大也不过只买过白鸩一个人。
这让白鸩有时候止不住会生出点错觉来,好像他是粉团子一个人的,粉团子也是他一个人的。
但是后来的发展很快就超过了白鸩的预料。
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粉团子开始变化起来。
她脾气开始变坏,骄纵而暴躁,因为一点点小事就会大动肝火,家里的瓷器陶器不要钱似的往地上砸,有几次把奴仆砸得头破血流。
但是比起现在来说,那时候姑且还算是有所收敛。
他想要规劝粉团子,把粉团子往好里带。但是变坏往往比变好要容易上许多,粉团子好像屈从在了她的**、愤怒、暴戾之中。对总是规劝她的他也开始憎恶厌恨起来。
她十四岁生辰之前,甜甜笑着,让他帮她寻一根鞭子。
他自是费尽心思,托人寻来一根最适合她,最好用也最不伤手的鞭子。
他替她找来的那根鞭子,鞭打的第一个人,是他自己。
打那之后,粉团子彻底变了一个人,再也无所收敛。
白鸩见证了很多事情。
其中自然也包括当初含羞带怯说着要娶他的粉团子开始往院子里面一个接一个地填充男奴的事。
她塞进来的俱是容貌上佳的男人。
搬入府邸之后,更是大喇喇说起了要养面首的事情。
他是第一个成为她面首的人。尔后也见到了别的男人跪在她膝边,谄词令色的模样。
粉团子心情好了,就挠挠那些男人的下巴,摸摸脑袋,一脸漫不经心。心情不好就挥挥手全部打发走。
见到她的动作,白鸩有时候难免会想,她是否是当成在养狗似的。
粉团子不再属于他一个人了。
这会儿白鸩心有所思,难免晃了点神。等心思全部收回来的时候,千绯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基础训练,正睁大眼睛看着她。
那湿漉漉的眼睛和若干年前说要娶他时何其相似,让白鸩心脏忍不住跳动几分。
他咳了一声,脸上还是一本正经:“今日不必再学新的了。一次学上太多反而没什么效果,你把以前学到的招式再练一番便是。”
千绯立刻答应下来。
姑娘最近都十分自觉,就算是白鸩没有看着,她也能够老老实实训练。
白鸩陪了她一会儿,便先离开,去替她准备早饭。
没过上一会儿功夫,又有个男仆过来,和她报说:“大xiǎo jiě,芸xiǎo jiě过来了。”
千绯没有记忆,自然稍微反应了一下芸xiǎo jiě究竟是何人。不过未等她想出一个结果来,就听到娇软的声音:“mèi mèi,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循声望过去。
游廊上站了个约莫十七岁的少女,穿了条粉色的对襟襦裙,披着件月牙白的羽纱长衫,亭亭玉立站着,气质如兰,粉面朱唇有如明珠生晕,正满眼好奇朝她张望过来。
一听到这个声音,原本还在睡懒觉的陆千绯的灵魂一瞬间苏醒过来。
接下来各种浓烈的情绪就开始传达过来!
先是亲近,然后是羞恼,又有点儿生气,各处奔走,扯得她脑仁抽痛,让她差点没崩溃!
正虚弱之际,神思晃动,陆千绯就趁虚而入。
“芸姐姐!”
陆千绯夺走身体,极为欣喜地开了口。千绯脑袋里面也总算是想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是陆家那个唯一对她亲近的庶姐,陆芸。
据说为人极好,体贴温柔,又满腹才华。近来甚至隐隐约约传来消息说,陆芸将会被封为大姜圣女。
她和陆千绯相反,陆千绯是全天下男人避之不及的毒瘤,陆芸却是天下男人梦寐以求的女神。
所有人都生怕陆芸被陆千绯污染了,每每陆芸同她亲近,就有人忍不住捏起一把冷汗。
但是陆芸从来没有因为外人的眼光影响她和千绯的关系,不管是有什么好事,都会想着千绯。
如此品质,更是让外人交口称赞。
世人皆知,陆芸和陆千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陆芸从没放弃过拉扯mèi mèi,可谓是善良仁慈至极。
陆千绯一直都挺喜欢这个姐姐,陆芸名声在外,她难免也会有向往的时候,因而免不了就对陆芸言听计从。
这会儿千绯被挤开,陆千绯欢欢喜喜走上前去,挽了陆芸的手,高兴道:“芸姐姐,今日怎的突然过来了?”
陆芸并未拂开她的手,却稍稍皱了一下眉,看起来就好像是有点嫌弃似的。
她才刚刚练习完毕,现在整个人就好像是刚从水里面捞起来一般,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脸颊旁边。
看到对方这样的表情,千绯就忍不住猜测,按照陆大xiǎo jiě的脾气,估计就该生气了。
一贯只有她讨厌别人,没有别人讨厌她的。
而千绯自身现在就好像是被隔断在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当中,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冲破这层屏障回到身体里面去。
她除了旁观别无他法。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多多少少是清楚的,灵魂的强烈度取决于一个人的执念。譬如说陆千绯贪玩好吃,在遇到能够满足**的执念的时候,就会跑出来干扰她。
她对于虐白鸩也是有执念的。
有时候千绯能够明确感觉到她手痒想要甩脸色抽鞭子的冲动。
这些“执念”千绯姑且能够抗衡压制,但是现在,陆千绯的“执念”竟然困住了自己。也不晓得这姑娘对她姐姐到底是有什么执念,竟然会这般强烈!
不过出乎千绯意料之外的是,陆千绯并没有对陆芸生气。
这会儿她不过是怔了一怔,然后讷讷地把手给放了下来,松开了陆芸。然后又悄悄往旁边靠了一步。
再不敢往陆芸身边凑了。
陆芸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mèi mèi,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陆千绯拨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神色隐隐约约有些紧张,脸皮上也开始发烫,好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异常丢脸的事情一样:“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强身健体而已。”
陆芸笑笑:“强身健体是好事,可也别太苛求自己,我瞧mèi mèi最近消瘦了很多,可是有人说你什么了?”
陆千绯摇摇头:“没有。”
听到她的否认,陆芸上下看她一眼,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说道:“我倒是觉得,你以前那样子挺好的。你要知道,我陆氏一族名声响亮,难免会遭到小人嫉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不是没有。都说人心隔肚皮,要是有人乱说了你什么,你也大可不必往心里去。”她说着,抚了抚袖子,“你且记着相信姐姐便是,姐姐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
陆芸神色有些冷淡,陆千绯赶紧低下头,认起错来:“姐姐教训得是!”
陆芸叹了口气,又往前面走去:“mèi mèi,你现在看起来着实是有些憔悴,实在是叫我放心不下……习武一事儿,可是白鸩要求的?”
陆千绯这会儿被她说得臊得很,生怕说出是自己要求的会惹陆芸不高兴,别别扭扭道:“……是。”她不太能说谎,脸上有点红,又欲盖弥彰似的,“他教的。”
陆芸不高兴了:“若果真如此,倒是不知道白鸩安得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陆千绯抬头看她:“姐姐此话怎讲?”
陆芸冷哼道:“他会做出这般事情来,定然是嫌弃你了。你问问看,这府上待你好的人那么多,谁会觉得你不好看不可爱的?谁会嫌弃你的?倒是白鸩,这般哄骗你,可谓是其心可诛。”
听到陆芸这么一说,陆千绯愣了愣,大约是觉得有点道理,脸上的表情逐渐阴沉了下来。
白鸩竟然敢嫌弃自己?
他以为他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也不过就是自己从外面捡回来的一个玩物罢了!平日里面冷言冷色自己姑且不计较,现在竟然还敢把态度放到明面上来!
若非是陆芸提醒自己,自己恐怕还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陆千绯双目就好像是笼罩在黑色的风雨之中,礁石危耸,浪潮翻涌,随时都有可能会掀起狂澜!
她定住脚步,腾腾怒火一瞬间燃起!
陆芸转身瞧了一眼,声音温和下去:“怎的了?”
陆千绯后牙紧咬,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找他算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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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算账两个字,千绯直觉要坏事儿,可是陆千绯暴虐的执念,还有对陆芸的执念全部都加在一起,让她绞尽脑汁都没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她能够感受到现在陆千绯心里面的怒火。
估计这段时间,千绯大幅度减少她享受的机会,让她把这一部分憋出来的火气也迁怒到了白鸩的头上!
院子里面没有男性,平日那些个小倌邀宠的时候,自己便会做上一桌好菜。陆千绯贪吃好美食,他们就想方设法做她最喜欢的美味,这样子每日暴饮暴食,不胖才怪。
这段时间千绯一直潜心减肥,一日三餐就交给白鸩来打理了。白鸩给她忌掉了大鱼大肉,每次少荤多素,搭配出来刚刚好。
陆千绯觉得过于寡淡,但是千绯却觉得他手艺不错,吃起来津津有味。
这会儿白鸩已经准备好了她的早餐,见到她过来,就想要说话。不过陆千绯却先一步开了口,脸色阴沉至极:“跪下!”
白鸩微微一愣。
他抿了抿嘴,原本仿佛冬雪初融,带了点点温度的目光缓缓收敛,最后变回了最开始的冷淡。
他没有和她多说任何东西,也没有询问她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发起脾气,只是按照她所说的,单膝半跪了下来。
下一刻,鞭子落在了他身上。
因为千绯最近习武的缘故,手上力气大了不少,也不再像是以前毫无章法一顿乱抽,现在陆千绯用了巧劲,指着最痛的法子来抽。
白鸩一声不吭。纤长的睫毛稍稍颤抖,俊秀的脸庞变得惨白,冷汗涔涔,顺着脸颊缓缓滴落下来。
他心里也不知道到底涌上来什么情绪。
自己替她寻来鞭子,她却用来抽打自己。自己教她武功,她却用来对付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皮肉上面的伤痛顺着经脉血液开始流走四窜,他心脏骤然收紧,又被强行扯开,过了一会儿,竟也分不出到底是心脏在痛,还是皮肉在痛!
千绯能够很明显感觉到陆千绯的情绪,白鸩越是沉默忍耐,陆千绯的火气就越大!眼看着白鸩衣服已经渐渐被染红,她心中越发焦急,倒是陆芸匆匆几步上前,突然张开手拦在她面前。
“千绯!”
陆芸一贯都是管她叫mèi mèi,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她千绯。陆千绯顿了顿,手上鞭子这才缓缓放下去。
她看着陆芸,有些不解。
陆芸皱着眉:“你若是想要出气,也大可不必这样!白鸩不是你的玩宠,他也是人!你可曾想过,他有血有肉,他也会疼!”
陆千绯怔住。
她本想着抽白鸩一顿,既能出气,又能讨姐姐开心。可姐姐并不领情。
她委屈了:“姐姐,你是帮着白鸩说话么?!”
陆芸深深看了她两眼,不理她,转身去拉白鸩。
陆千绯又急又气又委屈,跺了跺脚,转身就跑!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
大概是陆芸态度让她受伤了,陆千绯不愿意面对,所以让千绯回到了身体里来。
她尚且还在余怒之中。
倘若陆千绯是她这次任务的报复对象的话,她简直都想把她给拎出来抽一顿了!
不知好歹,好坏不分!
她自觉自己不是个好人,做事没有底线且不择手段。但是无辜的人,她也不愿意伤害,在她眼睛里面白鸩就绝对是无辜的人。甚至于可以说是整个院子里面,唯一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可偏偏陆千绯却下了这样的毒手!
她头有点痛,也着实是生气!
只是现在事出突然,她也不得不把情绪压下来,仔细思索着。
陆千绯对于美色等等的执念,姑且还可以理解,但是对于陆芸的执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千绯对她这个姐姐可谓是信任到了骨子里,陆芸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就好像是陆芸手里的提线娃娃,被看不见的线操纵着,连一点自己的思索能力都没有!
偏偏陆芸并不是什么好人。
陆千绯已经习惯性听从陆芸了,兴许压根就没办法判断陆芸到底是好是坏。
但是千绯不一样,她能够感觉得到陆芸的恶意。
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能够变成今天这个局面,肯定不会是一朝一夕养出来的习惯。
她并不怀疑陆千绯,没人会主动把自己往又蠢又坏里面整,想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陆芸在给陆千绯洗脑。
陆千绯从十二三岁起,性格就缓缓开始发生转变。那么从开始实施,到达到目的来看,恐怕这姑娘还是小女童的时候,就已经被陆芸潜移默化的洗脑了。
那么,陆芸会不会就是这次任务的目的?陆千绯脱离不了陆芸的掌控,所以她要做的事情,是帮助陆千绯脱离陆芸的掌控?
她想了一会儿,重重叹了一口气。
身处迷雾之中,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她没办法压制陆千绯灵魂之前,最好都不要再和陆芸见面。
免得再发生今天的事。
现在她不知道外面如何,只能在自己房间里面枯坐着。过了一会儿,有小倌端来些吃食,恭恭敬敬递上来:“大xiǎo jiě,您可是还未用餐?”
千绯扫了一眼,他递上来的东西明显都是白鸩做的,想到这一点,她心里就愈发冒火,冷着脸点了点头,示意小倌把东西摆好。
那小倌照做,末了,又说了一声:“芸xiǎo jiě已经告辞了。芸xiǎo jiě说,八月十五会有宫宴,届时她会先过来府邸接大xiǎo jiě您。”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
八月十五,算下来还有三个月。时间紧迫,只希望这三个月,她能够把陆千绯的灵魂彻底压制下来。
那小厮看样子是准备退下了,
她心里一动,问了句:“白鸩现在如何?”
小厮眼珠转了转,恭恭敬敬道:“芸xiǎo jiě替他上了点药,现在已无大碍。”
千绯挥了挥手:“下去吧。”
白鸩那伤怎么可能会是无大碍。千绯坐了一会儿,因为心里有事儿,往日精美的菜品,这会儿也有些难以下咽了。
最后,实在是抵不过心里的愧疚感,她还是站起身来,决定去看看。
她对陆芸不放心,不晓得陆芸到底是拿了什么药给白鸩,所以自己翻箱倒柜找出来一瓶金创药,然后往外面走去。
白鸩房间便在旁边。
这会儿他人应该是在里面。
但是屋子十分安静,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在休息。
她不太敢进入打扰,又担心态度突然间的转变会让别人起疑,因而站了一会儿,只是把金创药放在了他门边,又过去关了院子的大门。
今天她没心情去应付那些男宠。
千绯回屋后没多久,白鸩就发现了门边放着的药。
这东西他可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陌生,是曾经有段时间,陆千绯腿上跌伤了,自己想办法替她寻来的药。
他看了那药一会儿,脸上表情十分复杂,心底也免不了一阵苦笑。
他给她的东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还给了自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如今自己究竟是该喜还是该悲。
他俯身把药拿了起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粉团子安慰人的手段过于隐晦和拙劣,但是他意外地很吃这一套。或者说,不管是她什么手段,他都能全部收下。
往后日子还是照样过,那天的事情两个人都没有提起。
“内力”这种东西说来缥缈,几个月时间积累不了什么,但是千绯却能够清楚感觉到有“气”在丹田处凝聚着。她的灵魂也因此变得越来越强,在遇到普通的食欲、□□执念时,能够完全把陆千绯给压制下来,内心也不再像是以前那样暴虐躁动。
这时候,灵魂的状态似乎又发生了变化。
陆千绯的灵魂似乎没有排挤她了,有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灵魂在渐渐融合。
这给她带来了一点好处,同时也有坏处。
好处是,她能够接到一部分陆千绯的记忆了。
正如她所想,陆千绯是受到过陆芸的洗脑的。
陆振生成日忙着玩弄权术,陆母和陆振生感情不深,为人冰冷。作为当家主母来看,她兴许合格,但是作为陆千绯的母亲,她就一点都不合适了。
她身体不太好,生产一次就会大伤元气,然后此生再也无法受孕。
陆母是想要生个男孩的,陆氏家大业大,嫡子继承家业乃是天经地义。但是生下来的,却是陆千绯这个女孩子,把陆母的希望完全给葬送了,因而对她很是冷淡。
陆振生负责在外面抓住资源,陆母就负责在家里摆平资源。
父母皆无心照顾于她,姨娘等等不会疼爱陆千绯,兄弟姐妹也不和陆千绯亲近,这让她虽然背着陆氏明珠的称号,但是却处于极端缺乏和渴求感情的状态。
放在现代社会来说,就是缺爱。
有的人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这种状态,对于眼看着身边其他人都享受着父母关怀的、心理调节能力较弱的孩子来说,是极有可能会产生心理障碍的!
现在的情况很明显,陆千绯已经后天产生出了极端性格!
她千绯很小开始识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不管她怎么厉害,她还是孤孤单单一个人,并不会吸引父母的注意力。
她比谁都渴望得到爱。
后来陆芸对她伸出友好之手,露出姐妹情深的样子,让她很是感动,也立刻把一颗心都缴纳出来。
陆芸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实行自己的计划的。她先是对陆千绯好,让自己成为她最亲近之人,等她彻彻底底离不开自己的时候,才开始慢慢教她怎么使坏。
陆千绯一个知书达理的大xiǎo jiě,自然是做不来那些坏事的。
一开始的时候,她极其犹豫——那阵差不多正是她和白鸩初遇的时候。
当时她稍有点倨傲,可心肠到底不坏。
但是后来,陆芸的谗言越听越是让人心动,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按照陆芸所说,第一次不那么懂事。
她做了坏事。
自然是受到了父母的一番责备,可虽然是责备,却让她欢喜到差点落泪。这是从小到大,爹娘第一次把视线真真正正放在她身上!
所以往后一发不可收拾!
在三观没有形成的时候,被陆芸强行洗脑,又因为父母给了她不合适的关注,让她开始变得越来越歪。
京城中的府邸,说是皇帝赏赐给她,也不过是为了照拂陆家面子,实际上,她是被陆振生赶出家里的。
陆千绯迷茫过一段时间,她整个人心态都扭曲掉了!细想之后,干脆就彻底堕落,做些惊世骇俗的事情,还妄图把父母的注意力拉过来。
但是估计陆千绯一辈子都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家族抛弃的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