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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赴京赶考,静姝为着探明前世温家退亲的真相,就有心打探温家人到了京城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便和温玉菡聊起了她们到京城后的打算。
前世时,她父亲好像还曾去信给她大伯,也就是他父亲的兄长白大老爷,关照温习元。
静姝大伯是在京城近郊的杨林书院任职,她父亲便是想安排温习元住进书院,如此基本起居能得到些照顾,又有学习氛围,不耽误了准备考试。
温习元初时的确在杨林书院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却是不知为何搬走了。
温玉菡只当静姝是关心他们,便也不怎么保留的统统说了。
在静姝面前,以前温玉菡或还会顾忌着些少女的骄傲和矜持不说自家难堪困难的地方,但自静姝和她大哥定亲后,她渐渐发现跟静姝说些苦处,便能得到不少或明或暗的好处后,便不再完全遮掩,而是下意识就细细盘算衡量过后,挑拣着些特意说出来了。
一开始心底或还会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因着静姝向来知人意,平常都是她只略略提了提,静姝便会顺着她的话说些什么及做些什么提供些很实质性的资助了,并且态度再自然简单不过,完全似是静姝自己提出来愿意给的,不会让人半点难堪或受了恩惠的感觉。
次数多了,时间长了,温玉菡便也觉得理所当然了。
温玉菡觉着,也或者那些对白静姝来说只不过是不值一提的东西或者举手之劳,但对她或温家来说,却可能是十分渴望又重要的东西。
温玉菡略蹙了眉,慢慢道:“京都那边我们也不认识什么人,只是听说京里物价很是昂贵,母亲打算着除了祖宅和剩下十几亩的祭田,将家中可以变卖的东西都变卖了,也好多筹些盘缠,好过在京中拮据,到时候反让哥哥为了这些庶务杂事分了心。”
说到这里,转而问静姝道:“姝妹妹,听说你祖父和大伯父都在京中为官,你对京中物价什么的可有些了解?我母亲还想了解一下在京中租个二进的小院子大概需要多少银子?母亲想着,如此好过到时候一直住客栈。客栈嘈杂,也实在不太方便哥哥温书。”
静姝先前一直静静听着,并未有插言,此时听得温玉菡问自己,便略思了思,带了些歉意摇头道:“温姐姐,你知道我是在蜀地出生长大的,对京里知道的也不一定比你多,对这些庶务更是一抹黑了。”
因着先时温玉菡打趣,静姝也不便同以往表现差异太过明显,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便听之又唤了温玉菡为温姐姐。
温玉菡听了静姝的话叹了口气,面上现出一些难过忧愁之色。
静姝看她的样子不知为何心中就有些好笑,她又想到自己前世好像还特地叫了自己乳嬷嬷蓝嬷嬷去了温家,跟温夫人介绍了些京中之事。
便又道:“说来虽则家中有旧仆是京中来的,但她们也是离京十几年了,以前的事不说记得真不真切不知,就算记得的,怕现在也早不同了,若让她们误导了你们,岂不反坏了事?”
这却不完全是静姝的托词,十几年前现今这个大周朝不过刚立没几年,经了几十年的战乱,物业萧条,处处荒凉。
而这十几年新帝勤政爱民,广施兴业措施,现如今的京城的确是和当年大不同了。
这显然不是温玉菡预期中的答案,她暗自皱了皱眉,收了忧愁之色转而道:“姝妹妹说的也是,不过听说伯母在京中还有些产业,每年都会有管事过来跟伯母报告那边的出息,想必伯母应该对京中物价有些了解,妹妹若是方便的话,不若闲谈时跟伯母打听打听?”
静姝一笑,爽快应承道:“温姐姐放心,这个自然。”
两人又说了会话,温玉菡就发现了静姝的不同,此次静姝虽然亦是十分客气有礼,但还真的就是客气有礼了,半点不似以往那般体贴人意,会说些做些实质有用的,反是让人觉得十分推诿。
温玉菡心中慢慢就升起了些许不满,静姝经了前世的事,本就多了些揣摩人的表情心意的能力,温玉菡又是个十几岁未经过什么事的闺中少女,她自以为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或者是表达了自己想表达的,其实却是被静姝看了个清清楚楚。
静姝自然不在乎,只一味寒暄着,试着她的情绪性情,又旁敲侧击的了解些温家之事,至温玉菡终失了耐心起身告辞,静姝才笑着让碧萱送了她出门。
温玉菡离开,静姝转头便看到碧蔓欲言又止似有什么话想说,静姝便笑着问她道:“碧蔓,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两个大丫鬟,碧萱稳重温柔敦厚,碧蔓俏丽灵巧心思活,两人各有所长,都是一起陪她长大的,前世时,她很信重她们两个。
可惜后来她离开蜀地去京城,碧萱却因为嫁人而留在了蜀地,而碧蔓则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京城,成了她第一“得力”的大丫鬟。
不过后来,她清晰的记得,那日梨花树下,她看到凌修安和那女子卿卿我我,碧蔓分明就是站在了那女子身后的不远处,仍是一副眉目清婉恭顺的模样。整个画面,怎不令她如同时间和记忆都错乱般?
采荇说过,不止是她的身份,还有她的丫鬟,她的嫁妆,以及她的家人,那女子都接收了,成了那人的丫鬟,那人的嫁妆,那人的家人。
反是她,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般。
碧蔓听了自家小姐的问话,就笑了出来,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她笑着提醒道:“小姐,您忘了,蓝嬷嬷的家人都在京中,京里时常给她来信的,去岁的时候她家里人生病,得夫人小姐恩典,她还回过京城几个月,对京里的这些个事说不定清楚着呢。”
静姝听言扫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却是不置可否,她还不需要跟她解释自己的言行。
她没理会那些话,反是淡淡问道:“对了,那绣屏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病前可并未绣了这许多。”
其实她哪里记得自己病前绣了多少,不过是看那绣屏绣技,分明是好过自己许多,大抵应该不是自己的手艺。
碧蔓原对自家小姐对自己的提醒竟是十分冷淡而有些不知所以,听静姝问起那绣屏,忙抛开了那个,带了些许惶恐解释道:“小姐,您不记得了?您病中还一直记挂着那绣屏,怕耽误了进度。夫人担心小姐病中忧心,就让奴婢帮着绣了。小姐,您,您不会怪奴婢越俎代庖吧?”
静姝又是“哦”一声,看碧蔓似有些怕自己责怪,便摇头笑道:“绣便绣了,又是夫人命你的,我如何会怪你?只是这次病得久了,我有些记不清楚这寿礼的原委。说起来,我怎么会想起来给温夫人绣个绣屏呢?我的绣功又不怎么样,这东西若要真绣起来,可是要耗费几个月的时间。”
碧蔓见静姝没有责怪,松了口气,她就觉着自家小姐这几日对自己似乎有些冷淡,有时候看自己的眼神总有点令人毛毛的感觉,明显不及对碧萱的亲切。
此时见静姝这般同往日一样笑着问自己事,自然十分心喜,忙道:“小姐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屏风样子是温家小姐提供的,道是温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可惜前些年卖了出去。夫人也曾帮着暗暗查过,说是流到了蜀王府上……后来小姐就和温家小姐商议着自己绣一个,想给温夫人一个惊喜。”
静姝一哂,绣个仿制品送给温夫人做寿礼,提醒她他们家把祖传之物给卖了,最后发现这东西还是出自自己的丫鬟之手?这事听起来可不是什么聪明主意,不知背后这几人是个什么心思。
不过这也不急于一时弄明白,便随意道:“嗯,我绣技一般,又大病初愈,你既已经修开,那就继续绣吧。”
碧蔓大喜,忙感激又恭敬的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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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姝身子日渐好转,又千真万确的确认了自己当真是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而不只是一场美梦,便开始细细梳理前世今生发生的种种事情,心情也越来越舒朗,渐渐走出了前世痛苦悲愤的阴影。
这一日傍晚,静姝终于又见到了自己最为牵挂的母亲。
京城白府最重规矩,祖父母严厉,且孙辈众多,对她这个不在身边长大出于商家女的孙女挑剔多于疼爱。父亲虽也疼她,但却是典型的仕子,重仕途,顺父母,心中最重的也是原配嫡出的长子长女。
唯有母亲,心里眼里只有自己一个。母亲本不是委曲求全的性子,为了自己,却在京城忍气吞声。想到母亲到了京中日子的艰难,自己死后又不知她后来如何,静姝真是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