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一

漱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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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际峰,崖顶一座孤茔,墓前重重人影伫立。

    墨黑硕亮的墓碑上刻着“唐昊”之名“朝天云影”的创始人,多年来以似云飘忽轻柔的云影剑术在江湖上扬名立足,数月前带着一个难圆的遗憾与世长辞。

    此刻他生前最心爱的五名弟子齐聚,带着临终前唐昊唯一挂念的弟子来此祭拜,了却他最后的遗愿。

    “师父,徒儿终于找到端云了,现与众师弟一起,带端云来向您祭拜,此后九泉之下您可安心了。”

    说话的人是唐昊的大弟子,也是朝天云影第二代掌门人--江湜波。

    “别唤我端云。叫端云的人早就死了。我叫傅红绡。”

    立在江湜波身旁的红衣女子出声反驳,嗓音清冷坚决。

    “端云,今日是来祭拜爹爹,你就暂时别与大师兄计较了,好吗?”青衣女子劝道。她是唐昊的独生女唐莹秋,也是江湜波最爱的师妹。

    暗红绡冷冷看了唐莹秋一眼,不愿说话,大步走向坟前,接过唐三递过来的香,就这么立在唐昊坟前,静静不发一语。

    怎么也没想到负气离开师门两年,人事变迁如此之大!若是早知当年那一转身便是与师父天人永隔,那说什么她也会忍下这口气,陪在师父身侧,侍奉他老人家到天年终了的最后一刻。

    依然冷漠的表情,渐渐地软化,崖上冷风吹拂,吹去夺眶而出的泪珠,一点一滴,终至成行溃决,串串泪水都是对亲如生父的师父最深的想念。

    “师父,红绡不肖红绡不肖”卸下一惯伪装的高傲冰冷面具,傅红绡跪下,哭倒在唐昊坟前,哭得凄怆,哭得肝肠寸断。

    “端云”看她哭得如此凄惨,唐三与朱四不忍,欲上前搀扶。

    “三弟、四弟,不要过去,让端云好好哭上一场。没能见师父最后一面,她比谁都来得遗憾!”

    江湜波出声阻止,看着那抹伤心哀绝的红衣身影,他的心莫名揪紧,略过一丝不舍与怜惜,然就似云一般清淡,淡到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是啊!端云她向来独立孤僻,在云影里就只与爹爹最亲。爹爹临终前也一直因未能见上端云最后一面而感到遗憾!幸好,幸好她回来了。”唐莹秋说着,泪水也忍不住落下。

    江湜波见状,自然地将唐莹秋纳入怀中。

    “莹秋,你身子不好,师父过世这段时日,你尤其劳累,不要再伤怀了!你答应我要保重身体的,不是吗?”

    偎在江湜波怀里的唐莹秋轻轻地点头,顺从地提起衣袖拭泪,然泪水仍旧在眼眶里打转,听着端云揪心的哭泣,让她不舍,也令她想起过世的父亲

    忍着伤悲,泪眼一转,对上一旁另一双溢满关心的眼瞳,唐莹秋心上一震,匆匆逃避似地移开眼光

    她知道自己愈来愈在乎这道眸光的主人,然对自己情深意切的大师兄,还有爹亲临终的交代,她不能违背。

    彷佛看透唐莹秋的心思一般,那道关怀眼瞳失了光采,神色失望伤怀,他默然立于一旁,不再说话。

    祭拜完唐昊,傅红绡起身见着江湜波搂着唐莹秋的画面,心头一疼,脸上旋即换上往常的淡漠,不想再多停留,提步便欲离去。

    末走几步,便被一股力量拉住。

    “放、开、我。”不必转身,也知道拉住自己的人是谁。只要是有关他的一切,她再熟悉不过。

    “你还要上哪儿去?既然回到师门,就再无离开之理。”江湜波淡淡说道。

    “哼,我早就不是云影之人,自无留在师门之理。别忘了当年是谁定我罪名,坚持赶我走的!”听到那抹淡然的口气,傅红绡无由生怒,旋即反击。

    “当年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你了!端云”看她去意坚决,竟教江湜波惊慌,心思流转,只知定要想法子留下她。“端云,你莫忘师父临终前殷殷期盼唯一一件事就是要你回师门,难道连他老人家唯一的遗愿,你也不愿遵守?更何况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衷心希望你能留下来,让我好好补偿你,一赎前愆。”

    提起唐昊,果然打动了傅红绡,让她原本坚定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疑。

    “师父的遗愿?!”

    其实傅红绡何尝不想留下来?这是她自幼成长的地方,她的亲情,她的爱情、她的一切,全都在这个地方

    然她最渴望的天,偏偏却不属于她!

    “对,师父的唯一心愿就是要你留下来,好好待在云影,不要再在江湖上飘荡,孤独无依,云影才是你的家。”

    看着江湜波诚恳的笑容,傅红绡心头百转千折,他永远也不知道他才是她一生最盼望的归处。

    “我的家?云四处飘荡,处处为家,没有牵挂,何处不都是家吗?”傅红绡笑得凄恻哀伤。

    她唯一的牵挂已经有了依靠,而她是被摒弃的孤云,从来不曾引起他的眷恋。

    “端云,今日不管你怎么说,你既然回来祭拜师父,就代表你仍自认是云影之人,我以二代掌门人身分命令你留下来,不许离开!”

    “你的道歉现在我接受了,师父我也祭拜了,过去的一切随着端云烟消云散!暗红绡只是傅红绡,与云影再无任何瓜葛。”

    今生既得不到他的眷顾,再留在他身边,只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煎熬!

    “除非我死,否则今天你无法离开天际峰一步。”江湜波坚决地说。

    一旁四人亦表露支持之意。

    “那你先杀了我吧!”傅红绡说出出人意表的话。

    “端云”众人一阵愕然。

    “我的心已经死了,活在世上也只是徒增困扰,一心想求解脱,偏偏自己无能动手。倘若真能就此脱离,死在你手上也值得。”

    这是向来倔强、爱以言语伤人保身的傅红绡吗?

    她的心已经死了?

    暗红绡的语气凄冷哀绝,透露出深沉的绝望,令江湜波震惊,遥想两年前的往事,莫非伤她的凶手就是自己?

    崖上冷风不断地吹,将崖顶的众人吹入过往的回忆中

    --

    十一年前江南福德镇福德客栈

    晌午,用膳时间,店内座无虚席。

    喝酒的喝酒,吃饭的吃饭,有常客,有过客,气氛热络纷闹。

    一名中年人独坐在靠厨房的角落桌静静用餐,他的眉宇温文慈蔼,身负长剑,气息沉静稳重,和周遭谈笑的凡夫俗子相较,别有一股仙风道骨的风采。

    忽然间,身后的厨房传来吵架声。

    “你这个死孩子,还躲什么躲?给我死过来!”骂人的是一道粗嗄有力的男子嗓音。

    “不要!”回话的是清脆的童音。

    “他娘的,外头现在客满,厨房正忙得不可开交,你这个死小子,不给老子蹲在灶炉边好好守着,在那边发什么脾气,拿什么乔啊?”

    “我要吃饭,不然要我做什么都免谈!”

    “狗娘养的,你不过是个小杂役,吵什么吵?下人要吃饭,也得等客人们吃饱了再说!”

    “我是小杂役,你就是老杂役!一样都是在厨房干活的,你凭什么骂我,不给我饭吃?哼,你养的那条笨狗成天只会睡觉,胡乱吠人,你疼牠,三天两头就偷留上等的炖肉喂牠,别以为我不知道!告诉你,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要是再不给我饭吃,我就一状告到掌柜那边去,到时候看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天杀的,你这个死孩子,你敢说一句,就给老子试试看!”

    “我为什么不敢说?再不说,我就要饿死了!”孩子说完,对大厨扮个鬼脸,一溜烟转身就跑。

    “还真给我跑?他娘的,老子哪容得了你告状?站住,别跑,给我站住!”

    大厨气呼呼,顾不得灶炉上还在煮东西,手上抓着菜刀,随后追出。

    中年剑客悠闲喝口酒,不过片刻,就见一小一大两道身影,接连自厨房奔出。

    跑在前的孩子衣衫褴褛,头发散乱,身形相当瘦小,大概六、七岁年纪,不过小遍小,身手可灵活得很,东钻西躲,好像水里的鱼,从容自在,游刃有余。

    大厨有个牛腩肚,矮胖的身子抓着一把大菜刀在后面追,动作迟钝,跑没多久,就已经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热闹惬意的吃饭大厅,一下子起了喧闹騒动,所有人都心有灵犀似的,一瞬间全安静了下来,几十只眼睛不约而同地锁住这对追赶跑跳的人。

    “死小孩,别跑-给老子回来!”手中锐利的菜刀光亮亮,大厨气炸了。

    “哼,休想!”孩子回头扮个鬼脸,拔腿一溜,准备跑到前头找掌柜告状,谁知走没两步,就让挡路的人给撞着,小小身子反弹倒地,随后被那人像拎耗子一样给一把揪起,

    “各位客倌,打搅各位吃饭的清静,真是对不起。这只是小事一桩,没事,没事,请大家继续用膳。”小二出面招呼几句,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没一会儿饭厅内又恢复稍早的热闹,这段小小的插曲转眼已被人遗忘。

    小二对气鼓腮帮子的大厨使个眼色,便拎起孩子,一起走回厨房。

    这一切全落在中年剑客的眼里,他不动声色,继续保持沉默,聆听观察着。

    小二粗鲁使力,孩子像装米的布袋,一把被丢到地上。

    “小多,你又闯了什么祸,惹得大厨这么生气?”小二双手叉腰,兴师问罪。

    “死胖子已经一天一夜不让我吃饭,我饿得头昏眼花,没力气工作,再不出声,说不定等会儿我就饿死了!”

    “还叫我死胖子?死小表,你再不给老子闭嘴,我就继续饿你个三天三夜。”大厨气呼呼,走近狠狠踹了孩子一脚。

    “哎哟,好痛!你这个死胖子,只会欺负孩子,老天有眼,你会不得好死,下辈子判你当一条饿死狗!”

    “死小表,还嘴硬,看老子今天非好好修理你一顿不可!”

    “好了,你的脾气也该收敛收敛,人胖是事实,何必为了小多的一句话,跟他过不去?反正他好逞口舌,多饿他几天就是了。前头客人多,专心干活,可别怠慢让客人久等了。”

    “是,是,小二哥,你去前头忙吧,这小表交给我处置就好。”

    “两位,且慢!不论这孩子有什么错,饿他一天一夜已是极重的惩罚,小二哥跟大厨何忍再继续处罚他,让他挨饿呢?”

    中年剑客不知何时走进厨房,为小多说话,语落的同时,温文的目光落在小多脏污的脸上。小多错愕,一时不知该作何响应,中年剑客倒是给了他一个友善的笑容。

    这个陌生大叔为他说话,又对他笑?大叔是要进来帮他的吗?小多小脑袋瓜微侧,忿怒的小脸浮现一丝期盼。

    “欸,这位客倌,您有所不知,这孩子生性恶劣,很难教,小小年纪就懂得计较,花样百出,让人很头痛。我要是不从小就好好教他,等到他大了,就管不动了,你说是不是啊,小二?”

    “呃是啊,是啊,这孩子没爹没娘,欠人管教,里头的人都对他头疼得紧呢!这位客倌,这儿没您的事,您还是到前头用膳吧,别让这个卑贱的孩子坏了您吃饭的好兴致。”

    “既然大家都对他头疼,不如就把这孩子交给我吧!”

    老天有眼,中年剑客看见小多眼底的祈求,没让他失望,他从容一笑,提出出人意表的要求。

    “您要这孩子?这”小二闻言,面露难色;大厨则在一旁挤眉弄眼,暗示小二不可答应。

    这个孩子不知打哪儿学来的,有一手煮豆沙的好功夫,店里现在招牌的点心豆沙糕所要用的豆沙馅,可都得靠这孩子煮;再说,小多年纪小,身子也瘦小,好欺负,好差遣,要是让中年剑客带走,往后他想偷懒,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当初你们花多少银子买下这孩子?”中年剑客不啰嗦,直接用最世俗也最有效的方法解决。

    “哎呀,客倌这么问,可就上道了!这孩子当初可花了我们十两银子买的,加上这两年来的吃住苞栽培,加加减减,至少也有五十两银子。”

    谁不见钱眼开?有银子就好说话了!小二对大厨使眼色,要他别多嘴。

    十两银子买了这孩子,看他瘦弱的模样,中年剑客心头更是不忍。这两年来,这孩子不知在这儿吃了多少苦?

    要是今日没遇见他,只怕这孩子的一生就这么给误了!

    “十两金子,孩子让我带走,够是不够?”金子和长剑同时落在桌上,小二跟大厨两人四目,眼睛鼻孔瞧那两锭黄澄澄的金子瞧得目不转睛,差点忘了呼吸。

    “十两金子,老子生平头一遭见到金子啊!”“是啊,这哎哟,好硬,大厨,这是真正的金子耶!”

    “孩子,来吧,跟我走,以后你就自由了!”

    中年剑客伸出厚实的大掌,小多犹豫半晌,神情怯怯,仍是不敢向前。

    中年剑客见状,微笑主动走近,牵起小多的小手,一把将他抱起,另一手迅速在小二跟大厨身上点了几下,才抓起长剑,从厨房后门离去。

    “啊痛,好痛,痛死我了!”

    炉火依然熊熊燃着,锅底的东西都快烧干了,偌大的厨房里哀号声不断。

    小二跟大厨让中年剑客略施薄惩,像两条毛虫瘫在地上蠕动,全身疼痛不堪。

    --

    镇上大街一隅

    “来,咱们先在这边休息。这儿有热包子跟茶水,你先吃饱,我再带你去梳洗,买两套新衣裳。”

    小多让中年剑客抱着,一路像木头般僵硬,灵活的双眼布满警戒,小心翼翼观察中年剑客的神情,就怕自己才脱离黑店,转眼又掉进另一个地狱。

    一路上,中年剑客都没说话,神色和在客栈初见时没两样,眉宇依然温和,笑容也没变,连他的肚子饿得咕噜咕噜作响,中年剑客也没转头笑他或是骂他。

    渐渐地,心头的警戒稍稍放下了些。

    直到两人来到包子摊前,中年剑客问他想吃什么,不但让他挑自己爱吃的口味,付了银子,又把热腾腾的纸包让他揣着,而后才又抱起他,带他走到这儿休息。

    “谢谢大叔。”小多吶吶道声谢,便拆开纸包,抓起包子,大口大口啃起来。

    看他狼吞虎咽,这孩子真的是饿坏了。

    “慢慢吃,小心别噎着了。吃不够,我再带你去买,别担心。”

    迅速解决三个包子,肚子的饥饿感一扫而空,中年剑客的仗义相援和不间断的温暖关怀,教小多打心里感动,泛红的眼眶不争气,泪水跟着扑簌簌滚落。

    “呜呜呜”一颗两颗,连结成串,泪愈掉愈凶,小多干脆发狠大哭,将这两三年来压抑的委屈全数哭尽。

    “来,尽量哭,大叔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伤心事,你尽管放声哭,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有大叔陪着你,以后你就是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如大树一般强壮的胸膛,是那么宽阔又令人信赖,小多闻言,再也忍耐不住,小小身子扑入中年剑客怀中,抱住他,继续放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中年剑客胸前早湿成一片,小多终于停止哭泣。

    “瞧你,哭得双眼都肿了,像核桃一样大,晚上睡觉,眼睛不痛才怪。”

    “谢谢大叔的救命之恩。”小多二话不说,当面就跪下磕头。

    情绪平复,短短时间,中年剑客的所作所为已让小多彻底卸下心防,对他产生了信任。

    流浪多时,尝尽世情冷暖,早已练就一身看人的好本事。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相处些许时候,他就能判断得出。

    “孩子,快起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江湖人应为之事,更何况,你只是个孩子,换作是其它人,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中年剑客连忙阻止小多,将他带回身边坐下。

    “没有,我在客栈两年多,大叔是唯一的好人。”

    “可怜的孩子,别再想了,一切都过去了。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来,告诉大叔,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住在哪儿?有没有亲人?有的话,大叔送你去跟他们团聚。”

    “我也不是很确定,今年应该是九岁吧,我不记得我的爹娘是谁,只记得我姓傅,亲人也没半个,客栈的人都叫我小多,因为我是多余的。”说着说着,想起往日的辛酸,才停歇的泪水又差点夺眶而出。

    “小多,小多,每个人生来都有他存在的意义,怎么给你起这种名字呢?这些人真是可恶!罢了,既然你没有亲人,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回去哪里?”

    “天际峰,那儿是大叔的家,家里还有四个哥哥跟一个姐姐,你跟我回去,他们可以陪你,教你念书,教你武功,大家当一家人,快快乐乐一起生活。”

    一家人,有哥哥,有姐姐,最重要的是有这个好心的大叔

    “嗯。”小多毫不犹豫对着中年剑客点头,嘴角扬起阔别许久的笑容。

    “好,那以后你就是云影的孩子,云影就是你的家,往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

    走往布庄的路上,小多终于知道好心大叔的名字。

    他叫唐昊,朝天云影的主人,是个剑客,不定时会到江湖行走游历。

    除了独生女唐莹秋之外,其它四名弟子也都是在各种因缘际会之下和他相遇,结下师徒之缘,再带回云影的。

    “哎呀,这位大爷,您看看,这孩子洗干净,简直就变了个人似的,生得多清秀啊!还有,她呀,不是调皮捣蛋的小鲍子,是个如假包换的小姑娘。”

    布庄的大婶手脚俐落,把小多洗得干干净净,换上新衣裳,梳了两条整齐的辫子,清丽标致的模样全出来了。

    小多似是不习惯自己的新模样,神态有些别扭,踌躇半晌,才让大婶半推半拉给带到唐昊面前。

    唐昊仔细端详小多,一会儿露出满意的微笑。

    小多的骨架纤细,四肢纤长,体态偏轻盈,脸蛋生得漂亮,大眼鲜活有灵气,八、九岁的年纪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流露出一股早解世事的沧桑。

    她不似莹秋的柔弱多娇,反而多了几分固执坚毅,性子看似柔,其实刚,但愿经过琢磨,假以时日能磨去她的刚性,学会圆融处事,日后行走江湖,才不会轻易就得罪小人。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小多在客栈里闪躲大厨的模样,她的手脚十分灵活,再抓起她的手,轻轻掐压她的骨头,唐昊的笑容更深了,这孩子天生就适合练武。

    缘份,一切都是缘份啊!

    “小多,原来你是小姑娘,长得真漂亮,以后你就不叫小多了,我看暂时叫你云儿吧!”

    “云儿,好好听,以后我就叫云儿吗?”

    “不是,这只是个暂时的名字,我想等我们相处久一点,多添点了解,再帮你取蚌有意义的名字。云儿,你愿不愿意叫我一声师父,当我最小的弟子呢?”

    “愿意,云儿见过师父。”

    “哈哈哈,好,很好!小云儿,那你听好了,从今天起,你就是朝天云影唐昊的闭门弟子,我必定将倾尽所有,传授你武功,过去一切不愉快的往事从此烟消云散,你将会有个适合你的名字,我们相遇的这一天就当作你的生日,小云儿从现在起就是个九岁的小姑娘了!”

    “谢谢师父!”小云儿高兴不已,小小身子雀跃扑入唐昊的怀抱,心头的阴霾尽扫,从这一刻起,她有疼爱她的师父,再也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

    半个月后

    “师父回来了!”

    活泼的哥儿俩好唐三和朱四像喜鹊似的,从大门一路奔到前厅,喳呼报喜。

    屋内,俊秀的少年闻讯,马上带着身边的少女一起走出,身后不远又跟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师父,师父,你这趟出门去好久耶!”

    “对啊,师父不在,我们好寂寞喔!”

    “好,好,小三、小四,好乖,你们想不想师父啊?”

    “想,当然想!”唐三和朱四异口同声,两个小人儿围在唐昊身边撒娇。

    “徒儿向师父请安,恭迎师父平安归来。”江湜波先上前请安。

    “女儿参见爹爹。”

    “师父。”耿默言向来惜言,只低声唤了句师父。

    “湜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莹秋,毛病没再犯吧?有没有好好练习内功心法啊?”

    “有,大师兄每天时间一到,就盯着我,要我练习,我想偷懒都不成。”

    “好,很好!默言,师父下山前给你的那本内功心法,默背完了吗?”

    “回师父,已经朗朗上口。”

    “很好,那就继续维持,开始依法学习,等这个内功心法学会,加深你的内力之后,师父就正式教你习剑。”

    “多谢师父。”耿默言双手一揖,致谢后便退至一旁。

    唐昊看着耿默言,心中甚是欣慰。默言这孩子正如其名,沉默寡言,性子更是沉静内敛,但天资聪颖,对习武极有天份。他学习进步的速度,不亚于大弟子江湜波,如此循序渐进,来日成就绝不输给湜波,日后必是江湖数一数二的高手。

    一阵热络寒喧过后,从唐昊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瓜,大眼滴溜转,满脸戒慎看着眼前的年轻孩子们。

    “咦,是个小娃儿,乳臭未干,跟咱们当初刚来的模样差不多耶!”

    唐三眼尖先发现,马上走向前;朱四也发现了,尾随跟上。

    “对啊,师父,您打哪儿捡回这个娃儿?”

    唐三、朱四的话没有恶意,却无端刺中小云儿未言的隐痛。

    闻言,戒慎的神色瞬间转成愤恨。

    “谁说我是被捡回来的?我不是捡来的,是师父带我回来的!你们这两个坏东西,可恶!”

    说完,小云儿转身就往外跑。

    “云儿,等等。湜波,你先带莹秋跟师弟们入内等候,我去带小云儿回来。”